眼泪
再次醒来的时候,疼痛比意识更先恢复,后脑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任远舟摸了摸额头,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触感凹凸不平,他心如死灰倒在床上。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毁没毁容,真是符合任大影帝高尚的职业操守。”
任远舟撑着坐起身,被子滑落至腰间,□□的上半身满是青紫伤痕。
黎姜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长发挽作发髻拢在脑后,一袭剪裁流畅的酒红色一字肩长裙,配着指间那枚价值连城的戒指,明艳逼人。
二人同一时间开口。
任远舟:“你怎么不戴婚戒了?”
黎姜:“你为什么非要来?”
听到任远舟的问题,黎姜露出一副看傻子的姿态:“谁告诉你我有婚戒?”
任远舟半靠在床上:“你管我来不来。”
鸡同鸭讲,驴头不对马嘴。
一时间只剩下满屋沉默,过了片刻,黎姜才放柔了语气:“头还疼不疼?”
任远舟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到她耳朵上带着的紫色耳钉,才满意地扯出一个笑:“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总是明知故问?”
黎姜顺着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任远舟看着黎姜,她总是很冷静,冷静得薄凉,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寡情冷血。可是他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所钟情迷恋的,可能就是她这样一幅姿态。
矜傲寡薄,又清醒冷静,身处在名利场的最高位,但是又不会为任何名利权势所累。她什么都有,想要也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但是从来不会为这些身外之物捆绑左右。
她能够轻而易举地驾驭一切,权势、财富、甚至是她的感情。
任远舟觉得,他们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多年不见后的数次重逢,每次见面时他总是满腔怨怼,她也毫不耐烦,任远舟幼稚又任性地以为,能够在这样态度恶劣至极的一次次针锋相对中,消耗掉他所有割舍不下的感情。
但他此刻看着黎姜,觉得时光荏苒如浪淘沙,一番折腾之后,除了流水逝黄沙尽,其余的什么都没能带走。
他张开右手,掌心中握着黎姜亲手给他带上的那枚胸针。即使在刚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的落魄境况下,他甚至都还记得把这枚胸针死死握在掌心。
掌心的皮肉被胸针的尖锐处刮破,在净澈无瑕的钻石上留下了一片干涸暗沉的血迹。
任远舟低着头看着这一点血迹,莫名地想起了他和黎姜的初遇。
华服美酒,灯光璀璨,黎姜好像生来就属于那样的场合,即使她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不用做,只静静站在那里,就足够带着自身的光环,成为耀眼灯光下唯一的焦点和中心,吸引所有人或是艳羡或是爱慕或是嫉妒的目光。
任远舟偏过头,不知道是因为头痛,还是因为整艘游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晃动感,让他觉得暗黄灯光下的黎姜居然如此的陌生。
他轻轻开口,觉得声音轻到连自己都听不清:“你知道的,因为你知道我一直都爱你。”
黎姜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就像任远舟记忆里无数个属于她的背影。她站在人声鼎沸里,眉眼唇角都携着笑意,用滴水不漏的礼貌和身边的人自如地谈笑风生。
可是即使站在一起,她也独圈一方,好似没有和任何人融成一派。
就像在他们曾经共度的所有时光里,黎姜都只是隔岸观火,冷着眼,用一种淡然无谓的姿态,娴熟地看着他在一切里周旋。
胸腔里升腾起咳意,因为害怕牵动起身体各处的疼痛,任远舟只能弓着腰咳嗽。他涨红着脸,将头埋在柔软蓬松的杯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觉得面前的这一片洁白布料被带着热气的眼泪洇湿。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从前有泪从不轻弹,可这短短几天,他在黎姜面前掉的眼泪比之前所有人生掉的都多了。
黎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所以你现在依然觉得,你足够有能力和我共同面对这一切了吗?”
他没有出声,但是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无法忍耐的。
比如急促剧烈的咳嗽,和汹涌澎湃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黎姜坐在他床边,轻轻地将他拢进怀里。
黎姜将下巴搁在他颈侧,双手圈着他的脖子,闷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等一切的事情都结束……”
她话音未落,任远舟就抬起头吻了上来,黎姜被他禁锢在怀里,又因为任远舟满身的伤,不敢用力挣脱,只能被动地仰着头接受这个来势汹汹的深吻。
房门被敲响,门外的人急切地叫着“黎总”,任远舟却依旧不管不顾,翻过身将黎姜整个人困在身下。黎姜被逼得急了,只能用力咬了一下任远舟的舌尖,两人唇齿间瞬间蔓延起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