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天气渐冷,任远舟走出医院,拢了拢外套。他抬起头,看到天边挂着一轮莹白的满月,寒光冰冷。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居然又是中秋了。
秦书鸿打来电话:“船儿,在哪儿呢?”
任远舟笑道:“我还能在哪,刚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去洗个澡。”
电话那头是一片寂静,秦书鸿似乎在开车:“正好,你先回去收拾收拾,我待会儿去接你。晚上陪我吃顿饭,吃完了我再给你送回医院。”
任远舟沉吟片刻,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竟然难得地答应下来:“好,待会儿你在楼下等我就行。”
他回到家冲了个澡,镜子里照出一张胡子拉碴的颓废的脸,他仔细地收拾了一番,还特地用发胶把自己长得过分的头发拢到脑后,换上很久没有穿过的西装。
他在半个月前就出院了,黎姜也在同一天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但是黎姜依然处于昏迷状态,因此任远舟便每天守在黎姜的病床边,平均下来几乎三天里得有两天都是在病房里的躺椅上睡的。
这段时间里,他习惯了医院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断了所有和外界的联络,除了在忙碌之余会给他送点饭菜的叶澄外,他几乎没有见过任何人。
因此秦书鸿在见到他时,调侃般吹了声口哨:“可以啊,船儿,半个月不见,你风采依旧啊。”
任远舟翻了个白眼,系上安全带:“好端端的喊我吃饭干什么?”
秦书鸿踩下油门:“你这不明知故问吗,今儿中秋,我哪忍心看你孤零零地一个人过。”
汽车停在流觞会馆,秦书鸿下车,将钥匙扔给门童,拉着任远舟:“黎姜最近状态好点没?”
任远舟被他拽着,走得跌跌撞撞:“还是老样子。”
黎姜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没有出现任何的器官衰竭的症状,起初医生给她做了无数遍检查,都没有办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样长时间的昏睡。
直到某一次做完脑部CT后,医生才发现,黎姜的脑部有一个非常小的囊性动脉瘤,可能是因为动脉瘤破裂导致的出血,让她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
在确定了可能的病因后,解渊立即拍板,以最快的速度纠集了几位国内神经外科的专家,为黎姜进行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是关于黎姜什么时候能醒来,谁也没有办法下定论。
流觞会馆已经为秦书鸿安排好了他平日里常来的位置,在大厅正中央,任远舟看向窗边那张熟悉的桌子,对领路的侍应生道:“那个位置有人吗?”
侍应生看了一眼,带着歉意道:“实在抱歉,先生,那个位置是客人长期包下来的,如果没有客人的允许,我们是不对外开放的。”
秦书鸿也朝那个位置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靠窗的位置别有风情,于是问任远舟道:“你喜欢那个位置?”
任远舟抿着唇,点点头。
秦书鸿看向侍应生:“你去问问那个客人,就说是我秦书鸿想借一晚他的位置,让他开个价。”
侍应生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这样吧,那我去问问罗经理。”
几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用了,那个位置是我的。”
周齐胤走到任远舟和秦书鸿面前,摊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既然碰到了,不如一起吃一顿饭吧。”
任远舟觉得有些尴尬,却被秦书鸿拽住衣角:“反正周齐胤请客,不吃白不吃。”
任远舟拗不过他,只得跟着他落座。
熟悉的座位,只是这一次任远舟坐在这里时的心境,和上一次的谨慎局促完全不同。侍应生为他斟满香槟,他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看向周齐胤:“周少这阵子,实在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任远舟注意到,周齐胤衬衫上带着明显的折痕,和他往日的精致完美相比,他今天的穿着潦草得甚至连领带都没有打。
周齐胤向他举起杯:“自己的新娘在婚礼上为了另一个男人逃婚了,是个男人都会颓废一阵子吧,更何况我这么喜欢黎姜。”
这顿饭吃得秦书鸿如芒在背,任远舟和周齐胤之间的气氛太过微妙,两个人说话间算不上夹枪带棒,但是总是打太极一般意有所指。
吃到最后,秦书鸿终于败下阵来:“我去趟洗手间,你们聊。”
任远舟看着秦书鸿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头笑了一声,而后复又看向周齐胤道:“中秋佳节向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周少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应该不会只是巧合吧。”
周齐胤晃着酒杯中的香槟:“我老子跟小妈在家里团圆,这才把我赶出来。你要是仔细打听就知道,我常来流觞会馆,所以你能在这里见到我,实在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
任远舟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依然带着的那枚戒指,平白生出几分嫉妒:“想来是贵人事忙,距离上次一别,咱们也有很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