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黎姜睁开眼,一个多月的卧床昏睡让她根本没有力气坐起身,她深呼吸了几口,觉得口鼻间的氧气味道实在奇怪,费力抬起胳膊,干脆将氧气面罩摘掉。
她摸了摸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日期。
距离她和周齐胤的婚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手机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消息和通知,黎姜草草掠了一眼,没有多看,只点开和周齐胤的对话框,发了一句:“我醒了。”
周齐胤这些天从来没有来过医院,但是始终坚持着以一天发八百条消息的频率,给她汇报着每天发生的事情。
在消息发出的两秒后,周齐胤回复了:“醒了就好,我在流觞会馆看见任远舟了。”
黎姜看了一眼日历,今天是中秋。
黎姜不经思索地问道:“他和谁在一起吃饭呢?”
这话里似乎有几分抱怨,黎姜感慨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因为睁开眼后没有看到任远舟的身影,而憋着一肚子的火。
周齐胤发来一张照片,是秦书鸿和任远舟的背影。
黎姜给他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
她放下手机,手机屏幕的光亮刺得她有些头痛,刚准备闭上眼再睡一会儿,就看到久不联系的裴昱给她发来一句话:“姜姜姐,如果你醒了……可不可以见我一面?”
聊天页面的上一条消息,是她给裴昱发的:“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和裴昱也很久没有见面了。
四年前,她忙着解决国内纷乱的局面,疏忽了远在瑞士的裴昱和他的母亲。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如人间蒸发般失踪了。
她给裴昱打过无数个电话,也安排了很多人手去找他们母子的下落,但始终是杳无音信。
直到在那天的楼顶天台,叶岐用枪口指着裴昱的脑袋,逼迫她在裴昱和任远舟当中选一个。
她不是做不出选择,哪怕叶岐的枪口指着的是她的脑袋,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选择保全任远舟。
她的动摇只是因为,她在裴昱的脸上看到了痛苦和怨恨。他顶着一张和裴晏相似到难以分辨的脸,把所有的痛苦怨恨,如利刃般明确地指向她。
可是裴昱的血管里,流着的是和裴晏有一半相似的血,他是这个世界上,裴晏最后的亲人了。
这些年来,她始终把所有裴昱想要的东西,她觉得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裴昱面前。她满足裴昱所有的要求,不管合理与否,她都会答应。她只想让裴昱代替裴晏,过上所有人都羡慕的,最好的人生。
所以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残酷关头,她迟疑了。
她是要注定堕入地狱的,她知道自己不会在地狱里和裴晏重逢。但是如果裴昱也是因为她而死,那么她永生永世,都将因为对裴晏的愧疚而不得超生。
她的眼神落在裴昱身上,却看到裴昱背对着叶岐,飞快地对着她眨了下眼睛。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裴昱微微张口,向她比了个口型:“动、手。”
几乎是在一瞬间,黎姜就明白,裴昱之所以消失了这四年,是因为他被迫成为了黎瑞常手里的另一颗筹码。
而在决定胜负的凶险战局里,裴昱这颗看起来无比重要的筹码,居然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的情况下,反水了。
黎姜没有犹豫地给裴昱回了信息:“现在有空吗?”
裴昱来得很快,黎姜觉得自己只是靠着床打了个盹,再次睁开眼就看到裴昱坐在她床边。他从前为了模仿裴晏,总喜欢穿着浅色的衬衫,今天他也穿着简素的白衬衫,外面只套了件薄薄的风衣外套。
黎姜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人四目相视着沉默许久,裴昱才率先开口道:“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黎姜低头笑道:“到底是从鬼门关迈了一脚又被拽回来的人,能保住这条命就不错了。”
屋子里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黎姜有太多要问的问题,但是所有的话堆到嘴边,她只能吐出一句:“对不起,阿昱。”
她这半生,得罪过太多的人,也辜负过许多的情意,但是最可悲的是,许多原本想要的、不想失去的,竟然都不在了。
裴昱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你知道吗,我每次见到任远舟的时候,都会嫉妒他嫉妒得发疯。所以我多么希望他能够就那样死掉,可是当他的喉咙真的被割开的那一瞬间,我又后悔了。”
裴昱吐出几个字:“因为你心疼了。”
似乎因为那一晚的记忆太过痛苦,所以大脑自动地抹去了很多的细节。黎姜回想了很久,都想不起来当时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态,看着鲜血从任远舟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只有疼痛,感同身受般的疼痛,如蛆附骨地刻在她的心口。
黎姜道:“是吗?”
裴昱点点头:“你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