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没有。”姜崚远语气平淡地回答。
于韧满头问号,她非常确定姜崚远不满的情绪来自于自己,所以,有问题就解决。
她踱步到湖边,蹲在姜崚远刚才蹲的地方,快言快语:“姜崚远,生气要说。不说我想不到。”
姜崚远往回走的步子一顿,自己也被于韧直白到剖心露骨的话哽住。
太直接了。
于韧搓了搓手,将匕首也清洗一番,站起来,看着已经蹲坐在一边的姜崚远,问他:“你知道嘴巴有什么作用吗?”
姜崚远抬头看着于韧像是在问一道世纪难题的口吻一样向他提问。
姜崚远不想回答,他就看着于韧,于韧一边往他走,一边跟他对视。
他听到于韧清凌凌的声音在替他回答:“进食和说话。”
接着,她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目光不移分毫。
姜崚远在于韧没什么情绪地跟他对视的时候,就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他害怕,且想要逃避。
明明以前无往不利的沉默在这一刻丢盔弃甲。
明明于韧的目光里没有逼视和催促,明明她的神情里没有鼓励和关切,明明她的情绪里不曾透露丝毫情绪,像极了你照镜子的时候,只剩下自己的面容——
想说就说好了,为什么要憋着?
于韧坐下的那一刻,姜崚远垂下目光,低声说了句:“说了会有结果吗?”
“为什么不会?”于韧回答,看到人逃避的模样,转而朝向猎杀的长牙劣猪。匕首在长牙劣猪的腹部快速划下,下手分寸拿捏得非常恰当,刚好开膛破肚,将内里完全袒露。
就在姜崚远以为于韧在等他答复的时候,于韧接着说道:“说了,也就两个结果。对方告诉你和不告诉你。不说,就一定不会告诉你,总不能猜吧?”
于韧将内脏扒拉出来,带着黏糊糊的血,略带温热,她看了看脏兮兮的泥土,停了刚刚的话题:“姜崚远,我的大口袋里还有葵莲叶,帮我拿出来,可以吗?”
是的,于韧在早上出门的时候把她的大口袋带上了,因为东西少被她系在背包上。
姜崚远顺从地干活,翻着于韧的大口袋,听到她继续说:“猜多累啊。”
等到他将那一沓葵莲叶拿出来,没多少了,数十张不能再多。于韧将东西放上,正好和姜崚远面对面。
于韧抬头看向哪怕蹲下也比她高很多海拔的姜崚远,认真说道:“关系亲近的人相处最简单的方式不是有话就说吗?”
姜崚远忽然就想到妈妈数次对自己说的话:“阿远,我第一次做妈妈,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有事情要告诉妈妈,我们一起解决。”
这边于韧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连沟通都不及时,那还怎么了解彼此?”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语气郑重地说:“不沟通也行,但能不能等我了解你了,再让我猜?”
于韧的眉头再次攒起来,严谨而又慎重,是在认真等待姜崚远的回答。
姜崚远倏忽便眉眼弯弯,唇角勾起的弧度是于韧之前夸赞的模样。
她说,她愿意迁就他。直白而又纯粹。
这似乎是第一位这么直率地和他相处的人,哪怕她比他小四岁,哪怕自己才应该是照顾和迁就的那一方,哪怕明明是自己在莫名其妙地撒气……
如果于韧知道姜崚远的“大的照顾小的”“男的照顾女的”的理论,一定会觉得奇怪,这不对呀,照顾是个体处于个人所能之下所作出的表现,而不应该局限于性别或者年龄。
一如前天姜崚远照顾她一晚上,而这两天她带着姜崚远吃饭一样,这些都是照顾,不该被局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姜崚远又笑了。
于韧更诚恳地说道:“姜崚远,你这样笑起来比你不笑的时候,更可靠。”
姜崚远嘴角弯弯的弧度更生动了几分,喉咙里溢出笑意:“是吗?”
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因为是真的。”于韧说。
姜崚远觉得于韧说话一针见血的本事是他遇到的第一人,一半浸透冰水,一半烈火炽热。像极了絮岩柳恔点两端泾渭分明的状态。
明明该很割裂,却又意外和谐。
她一面将他本就展露的事情说得分明透彻,一面又不让他把退缩的想法泯灭于过去,悄无声息地被他藏于心底。
她在告诉他没必要这样畏畏缩缩,愿意听的人一直在,如果害怕也不要紧,他们会等着,端看你愿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但也别太久。因为我们都在往前走。
姜崚远想,他被一位小小的妹妹教做人了。和妈妈教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和曾经他藏在黑暗里学习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这是全新的体验。
姜崚远将葵莲叶一边铺开,一边思考该怎么开口说刚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