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空条承太郎在杜王町大酒店长租了一个套间。入门就是很宽敞的客厅,摆着沙发组、茶几和冰箱,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处处都散发着金钱的香气。
白石弥希拘谨地坐在长沙发的一端。
“想喝点什么?”
“水就好。”
空条先生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神色平静:“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有事想问你。”
他坐在靠近白石弥希的单人沙发上,将茶几上原有的文件和电脑收到别处,拿出纸笔写道:你的替身“雨中人”,现在能实体化吗?
白石弥希又试着呼唤了一次,雨中人在背后蹭蹭她,用潮湿的斗篷将她紧紧裹起来。触感很真实,她下意识侧首,还是没看见正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的伙伴。
空条先生仔细看着她,倏尔动笔:我看到了。
白石弥希惊讶地顾不上被辛红辣椒窃听:“真的吗?但我什么都没看见!”
空条先生:我能看到一点虚影,有帽子和斗篷的轮廓,并不真切,而且时隐时现。与箭激发替身的情况类似,替身使者的精神不够强大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怀疑你的替身能力并没有被完全开发。
白石弥希急急地写道:怎么开发能力?
空条承太郎微微皱眉: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替身使者之间的战斗非常危险,你真的要继续参与下去吗?
白石弥希持笔的手一顿。
实际上,她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是更进一步的:要不要从杜王町搬走。
先不说她亲身经历的危险,持有箭的人还在不断制造替身侍者,可以预见的是他们同样立场难辨。
小小杜王町,危机四伏。
不害怕吗?怕得要命。和替身使者对线就像游走在高悬的钢丝上,稍有不慎,百种死法。
白石弥希没有远大的梦想,她只想按父母的愿望读完大学,找到工作,给妈妈治病。她的生活在那个廉价租房里,受潮的霉点和脱落的墙纸,阴暗逼仄,还有疲累一整天后的小小床铺。这是触手可及的、她所熟悉的生活——而不是超能力杀人犯的追逐和尸体。
她常常做噩梦惊醒,梦里有一双流着泪的眼睛,妈妈的眼睛。
她要是死了,妈妈该怎么办?存款总有用完的一天,住院费和医药费谁出?再进一步,她要是——她闭了闭眼——她要是死了,妈妈还愿意活下去吗?
白石弥希有时觉得妈妈的爱与眼泪像是绳子,将她一圈圈地绑在身边。
于是一人的肩头,扛着两人的生活。这就是现实。不能说是负担,只是家庭,只是责任。
夜里她独自蜷缩着的时候,脑海里偶尔会浮起那个念头。
离开杜王町。
离开温柔的仗助和朋子小姐,离开潜伏的替身使者和危险。
兼职可以再找,上学不方便也可以牺牲睡眠时间。比较麻烦的是要带着妈妈换医院。有透析设备的医院虽然比较少,总不至于仅此一家。
就连公寓都已经退了,原先的行李也差不多都搬到东方家,一大半还没拆,要搬走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
她落笔:我想帮忙。
空条先生:你仔细考虑过吗?
白石弥希:这并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已经参与进来了。就算我选择逃避,离开杜王町,很难说别的地方会不会也有替身使者。我没办法完全避开替身使者的战斗,不如主动参与进来。安杰罗对我下手的时候我还没有替身,幸亏有仗助帮忙,不然我已经死了。
但是仗助不会永远在她身边,她想。依靠了整整二十年的妈妈也有可能离开。没有人会永远停留。
逃得远远的,战战兢兢地祈求危险不会降临,将希望寄托在他人与命运上——这种想法太过懦弱了。
妈妈的事该怎么解决她还没有想法,但唯有一点,她非常明确。
她不愿意活在恐惧的阴影里。
空条先生,拜托了,她一字一顿地写道,请告诉我变强的方法。
空条承太郎的目光落在娟秀的字迹上,神色不动。
果然如此。
这是空条承太郎没有跟仗助说过的事。
或许就连白石弥希自己也没有察觉,但在那平静的笑容下,空条承太郎隐约看到一分什么都不在乎的疯狂。
白石弥希太莽撞了。用莽撞来形容甚至都有点不妥。
她不太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应对安杰罗的时候,她明明可以向其他住户呼救,但自始自终都只是缄默。就连毅然决然选择跳楼时,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跳楼的时候甚至不确定仗助的能力,如果仗助没有盯着,如果他的替身能力不是复原——
她会死!
决不后退,决不求助,就算前方是悬崖,也会一脚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