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订契书

你若是当真想要留下来，随我一道进城。”

少年听出她话语中的接纳之意，晶莹透红的双眸登时睁得溜圆，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死死盯着祈祉。

良久，喜悦之情慢慢溢上他的脸颊，他唇角含笑，双眼微弯，灿烂的如同三月春风拂过湖水时的微澜。

“走了。”祈祉招呼了一声，将他从迷蒙中唤醒。

少年醒过神，他四下里张望一番，在祈祉不解的目光中进了西侧的小屋。

片刻后，拿着一团麻绳跑了出来。

祈祉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团绳子正是昨日那两名衙役捆在他身上后被自己扔掉又被他重新拾回来的那条。

少年熟练的将绳子打好结，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将另一端递到祈祉的手上，满目期冀地望向她。

祈祉犹豫了一下，接过这根昨日被她拒绝了多次的绳头。

看着少年脖颈上被麻绳磨出的浅浅红痕和他漂亮精致的眼眸中的深深期待，祈祉的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受。

她上前几步走到少年的身前，不顾对方有些慌乱的眼神，将套在他颈间的绳索取了下来，缩小活扣后绕在他纤细的手腕上。

接着她拉起绳子在手上缠了几圈，缩短了绳间的距离。

“好了，走罢。”

祈祉转过身领着少年朝门外走去。

没有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脸上洋溢的璀璨笑颜。

……

祈祉带着少年签订过契书，从县衙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午后。

烈日照在行人身上，灼灼发烫。

想到自己的身后跟着的少年，祈祉自觉应该没有哪家商铺的掌柜找伙计会允许她再带一个奴隶。

罢了，也不差这一天，明日再来找便是了。

想通此节，祈祉辨认了一番方向，领着少年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日头如此毒辣，照的人浑身难受，既然已决定不再找活计，倒不如趁早归家歇息，养精蓄锐。

想到家中米面都已见底，祈祉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后者尚且沉溺在有了新主人的喜悦中，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的。

祈祉扯了扯手中的绳子：“小九，这边。”

方才结契的时候，契书上需填写主仆双方的名氏，祈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清楚这少年叫什么名字。

据他所言，自幼未见过父母，不知姓氏，因自己是同一批里第九个被卖掉的奴隶，所以主人给他起名“小九”，此后无数次辗转买卖，皆用的这个名氏。

祈祉有心给他起一个，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名字，遂作罢。

被唤作小九的少年感受到手腕上绳索被牵扯，慌忙小跑几步跟上祈祉。

两人顺着路旁的海棠树荫，兜兜转转，行至一处临街的食肆前。

一个晌午粒米未进，祈祉想着先寻家小馆吃顿午食再去米面铺采买些食材。

这处食肆规模虽不大，但里面人声鼎沸，倒很热闹。

祈祉站在门前朝里张望，见内里竟只剩一张空桌。

食肆的伙计正在张罗酒菜，瞧见门外有位带着奴隶的女客，忙笑着上前，将祈祉迎了进来。

待落座后，伙计殷勤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祈祉对珉国的饮食尚不熟悉，她瞧了一眼挂在柜后的食牌，微笑回道：“店中拿手的菜色烦请来上一份。”

“好嘞。”伙计立马回身朝后厨喊了几道菜，接着又转回身，“客官看看还要些什么。”

祈祉摆了摆手，将几枚铜板扔给伙计：“若有需要，我自会叫你，你且去忙罢。”

伙计收了赏，态度越发的恭敬，他见祈祉手上还握着牵着奴隶的绳索，连忙伸手想要去接过来。

祈祉此时正朝站在身后的小九招手，让他坐到桌对面与自己一同用餐，忽的感到有人在拉拽手中的绳子。

她抬眸朝伙计看去：“怎么，店里有不许奴隶上桌的规矩吗？”

伙计陪着笑道：“自然没有，小的是怕客官牵着绳索，不方便用餐。”

祈祉冷淡道：“多谢好意，不劳烦小二哥。”

说着，祈祉再次抬手示意小九坐到对面。

小九谨慎地朝四周看看，拗不过祈祉的命令，蹭着凳子边缓缓坐了下来。

店家为做生意不敢得罪祈祉，周围的食客却有不乐意的。

祈祉旁边桌坐着几个粗布短打扮的庄稼汉子，见有奴隶坐到自己身旁，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把身子往长凳的另一侧挪了挪。

另一桌吃饭的几个年轻人，瞧打扮像是读书人的模样，饭都没吃完就站起来找掌柜的会了账，冷冷扫了小九一眼后，转身离开食肆。

其他食客也纷纷议论起来。

小九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慌张地从长凳上站起，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