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衣少食
有了祈祉的帮忙,两人很快将一筐野菜挑拣干净。
小九拎着柳筐进屋放好,祈祉则起身到水缸旁冲了冲沾满泥土的手。
两人一道吃过早饭,小九在祈祉的强烈要求下,已经不再抗拒和她同坐一桌,只是仍然吃的很慢很小心。
吃完以后,祈祉照例出门进城去找活计。
平白无故的要多养一个少年,她觉得自己的荷包压力更大了。
……
此后一连十余日,日日如此。
小九总是起的很早,待祈祉起床的时候,他大多已从外面归来,做好了早饭,收拾干净屋子,在院子里拾掇一早努力的成果。
常常是村外那条小河里捕获的鱼虾,或是村后土坡上挖到的野菜,更远一些的山坡上摘下的野果。
祈祉则每日都会进城沿着商铺挨家挨户地找活计。
然而云中县既非交通要道,也非商业重镇,城里的买卖铺户虽多,规模大抵很小,请一两个小伙计便足矣应付日常,至于仅有的几家大商铺,又刚好都不缺人,加之祈祉还是个瞧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许多招人的掌柜一看她的模样就连连摇头,连个试用的机会都不愿给她。
以至于直到今日,她还没能找到个合适的生计。
……
这些日子里,春桃也常常来找她继续学字。
休息的间隙,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总爱叽叽喳喳地和她讲上许多村子里正在流传的种种奇闻异事。
只是她仍旧很是防备小九,时不时的会旁敲侧击般的告诉祈祉,村里人经常看到这个新来的奴隶天没亮就出村,日头都出来了才迟迟往回走,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也不知道,让祈祉日常多多注意,小心防备着一些。
祈祉没有多说什么,她看着在院子里忙碌的小九,似乎是比当初相遇时那副瘦弱的模样强健了一些,脸上的气色也好了很多,原本皮包骨似的胳膊与小腿也长出点肉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比初遇时更加有精神。
想到早已空空如也的荷包和马上就要见底的米粮,祈祉叹了口气。
她朝着正在清扫院子的小九走了过去。
小九见祈祉来找他,停下手里的活计,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困惑。
“主人,何事吩咐?”他问。
祈祉沉吟了片刻,开门见山地道:“家中所剩米面不日即可用尽,但我已身无分文,怕是养不起你我二人了。”
小九愣了一下,原本闪着光彩的赤红眸子渐渐暗淡下来。
半晌,他低下头,声音艰涩地道:“主人又不想要我了吗?”
“……”
祈祉看着他难过的样子,活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不是不要他了,她只是养不起了。
“我现下只剩几个铜板,待家中的米面吃尽后,没有余钱再去买新粮,”她尽可能的想要用事实来说明自己的意图,而非是真的想要抛弃他,“你理应明白,我并非珉国人士,寓居此地,名下无半亩良田,只能靠买粮度日,如今买不起粮,你跟着我也吃不饱饭,倒不如趁早寻个出路,总好过在我这里忍饥挨饿。”
小九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焦急地神色:“主人,我不走,我可以挖野菜,还可以下河去抓鱼虾泥鳅,山坡上还有野果子,我会爬树,我不吃粮食也可以活的很好,主人,你不要赶我走。”
祈祉有些无奈道:“我并非想赶你走,只是我需要挣钱养活自己,云中县太小,我已筹划这几日便去府城寻找机会。”
她说着,环视了小院一周,这个她来到珉国后租下的第一处居所。
“这间小院不日即到租期,我亦没有余钱续租,到那时,你我二人不只是缺衣少食,甚或连遮风挡雨的只檐片瓦都无一。”
小九固执道:“主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哪里有人进城做工还带着奴隶的?”祈祉哭笑不得地道。
小九没有说话,只是望向祈祉的目光倔强而坚定。
祈祉一时陷入沉默。
她不清楚珉国的奴隶通常与他们的主人怎样相处,但她可不会自信到会认为一个相识不过十余日的奴隶,能对他在路边偶然结识的新主人如此忠诚。
她的脑海里响起春桃这些日子来对她的百般提醒。
祈祉是燕国人,在燕国地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小九他们这样的奴隶,那些妖魔鬼怪之说,在她看来大抵不过是无稽之谈。
若他们当真有如此本领,为何至今仍是被寻常人欺压的奴隶。
但小九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她不知道,或许他真的有什么企图,又或许只是单纯想寻一处安身之所。
他不说,她也不会去问。
只是现在这个安身之所没有了,她必须要和他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