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天未三年,皇帝突发恶疾,卧病不起。三日之后八月十五中秋节,皇帝驾崩,由年仅五岁的太子继位,定年号为“明启”,取“日明昭昭,启泰昌盛”之意,并定明年为明启元年。
先皇驾崩那日,天上的日头仿佛被乌云锁住了一般,偶尔见点儿光亮却又很快被锁了回去,滚滚黑云裹挟着无辜的太阳从东边驰着风吟啸而来。
黑云压境,烈风怒号,白昼恍若黑夜,这是长安百年都未曾有过的阵势。
司天监的监正站在观星台,皱着眉头看着长安城中的骇人景象,他伸出手来掐指一算,嘴里嘟嘟囔囔了一阵子之后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造化啊,都是造化啊!”
为先皇发丧那日,时任淮阳侯的秦厌也特地从淮阳赶来参加大葬。
秦厌今年刚满十七岁,继任淮阳侯之位也不过半月,来这儿之前,他还在家中为父守孝。其实秦厌本不想来参加先皇的大葬,但奈何君为臣纲,他的父亲又是先皇的父亲文宗皇帝的亲弟弟,所以于情于理,秦厌都得来这一趟。
先皇比秦厌大五岁,算下来今年也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便身染重病,英年早逝,实在是令人惋惜。
大葬礼节繁冗复杂,先皇的灵棺要先停在祭英殿内七日,七日后才可发丧下葬入皇陵。期间,先皇后宫的嫔妃及其儿女要轮流为其守灵,虽是皇室,但其实大葬时的一些流程还是同民间无异,这世间大概也就只有“死”是能做到众人平等吧。
按辈分秦厌是先皇的堂弟,自然也要守灵,但因为不是直亲,所以他只能守在外殿,同其他的堂亲一起,祭英殿外还有人守着,是那些品级较高的朝臣,为首的是当朝丞相楚渝明。
秦厌跪在蒲团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扣着蒲团上的那些枯草,不多会儿,他的面前就已经有了一堆残渣。秦厌伸手将那些残渣拢在一起,然后又默默地将它们分开,如此重复,乐此不疲。
此时的秦厌还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跪在祭英殿外的楚渝明的眼里。
楚渝明是当朝丞相,权倾朝野,他的妹妹就是如今的太后。新皇年幼,政事方面少不了需要太后的扶持,如此一来楚渝明在朝野上下的势力只会变得更大,说不定什么时候,这江山就要易主了。
如果说楚渝明的野心仅仅止步于此,日后或许也不会发生那一连串的悲剧。但很显然,楚渝明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只当一个丞相了,他要的是更大的权力!所以他盯上了秦厌。
淮阳侯秦厌虽然不是皇室直亲,但他的封地淮阳与长安相邻,淮阳地大物博,百姓富足,素来都有“小长安”之美誉。
而且按照规矩这些拥有封地的亲王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而淮阳侯所拥有的乌盟十三骑是所有自卫军中最为精锐的一支,若是能把他们拉拢到自己的手中,楚渝明的青云路真就是势不可挡了。
跪在祭英殿外的秦厌现在在楚渝明的眼里就是一块上好的肥肉,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楚渝明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能完全控制住对方的。
……
天未三年十一月,为先皇守丧的短丧期刚过,秦厌就接到了要赐婚给他的圣旨,而另一位赐婚对象就是楚渝明的二女儿楚辞。
秦厌也不傻,他虽然在继承侯位之前从来都不关心朝政,但他也听说过楚渝明的大名,知道这人野心勃勃权势滔天,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秦厌无论如何都不想同楚家扯上一点儿关系,所以他便以父亲去世,自己还在守丧期不得婚嫁为由想要推掉这门亲事。
不过令秦厌没想到的是一向恪守礼仪制度的刘太常居然主动帮他找借口开脱,生拉硬扯了一套理由非说秦厌为父守孝百天已是尽孝,百天后再行婚嫁并无任何不妥。
刘太常洋洋洒洒的一套话术下来,秦厌满脑子只剩下了四个字:狗屁不通!
然而就是这狗屁不通毫无逻辑的生硬借口,却让朝内超过半数的官员连连点头,那架势就好像若是秦厌不同意这门婚事,他就不仅是不忠之人,更是不孝之人!
一趟早朝下来,秦厌都快以为这门婚事是自己的父亲托梦给太后让她定下的了。
秦厌心里清楚皇帝这次突然的赐婚到底是出自谁的杰作,只是他有些想不通楚渝明为什么会盯上自己,毕竟他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甚至在继承淮阳侯这个头衔之前,秦厌还仅仅只是他父亲口中那个“阴狠的畜牲”,死后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
回到他在长安的住宅,秦厌坐在书房的窗前想了许久,在脑海里找了无数个借口试图推掉这门亲事,但每一个都在最后关头被秦厌给彻底否决。
最后秦厌仰躺在椅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书房的门被敲了几下,秦厌摆正姿势端坐桌前,让外面的人进来。
门被推开后,走进来的是吴长风。吴长风是秦厌的随身侍卫,比秦厌年长几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
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