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手段
受考问,那不成白白出丑了吗?
所以夫子并未出言训斥任何人,课堂却突然井然有序了起来。本来有几分困倦的人,也赶紧收拾起精神,好好听课。这使顾玉潭更加对古代的夫子敬佩不已,他们的教学功底,实在是比现代的教师只多不少。
顾玉潭坐下时,先是对着彭嫣感激一笑。彭嫣显而易见很是开心,顾玉潭表现得好,她便觉得与有荣焉。
转过头后,顾玉潭又没忍住瞥了一眼褚鸯璃,却见她虽然依旧脸色冷淡,却对着自己微微颔首。
这是肯定自己的意思?果然,能引起学霸兴趣的,便只有学习成绩吗?
顾玉潭暗自偷笑,不过立马调整了心思,专心听课,决定利用下课间隙再去背书。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期间又换了另一位女先生来给大家讲《女诫》。顾玉潭心中很不舒服,虽然开了女子科举,可是书院依旧要求女学生学习这些男尊女卑的思想,一边教女子明事理长学问,一边继续要求她们恪守女德,如何对丈夫敬顺,对舅姑屈从,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女先生讲课,自然撤去了屏风,因此盯得还很紧,完全不给众人开小差的机会。
顾玉潭偷偷环顾一圈,发现众人虽然听着,脸上都多少带着不服之意。连上节课对顾玉潭恶语相加的那些学生,也是强忍着愤懑,此时大家倒同仇敌忾了。
看着大家愤愤不平的神色,顾玉潭倒觉得颇为欣慰。
“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
女先生还在喋喋不休,一边读一边翻译:“生儿子像狼一样,还怕他软弱不刚;生女儿像老鼠一样,还怕她像老虎一样凶猛。所以各位小姐要谨记,女人的品德恭敬才是第一位,你恭敬柔顺,才能让人心生敬意……”
顾玉潭几乎快忍不下去,心中一阵阵火起。即便给自己做了一千多遍心理建设,还是被这等可笑的说教气得肝疼。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时辰,中午吃饭时,顾玉潭还是一阵阵心堵,忍不住对着彭嫣吐槽:“既然我们与男子参加同样的科举,考一样的试题,那女四书就根本不在考试之列。为什么我们要多这一门功课啊?”
彭嫣示意她声音小点:“听说原本是没有的,结果院长夫人临时起意,请了女先生来讲。”
“院长……夫人?”
顾玉潭傻眼了,昨日谢崇椋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好生羡慕顾小姐。”
敢情这位不是没妈啊,那羡慕个什么鬼,搞得她差点把人家高堂给活活想死了。
彭嫣低头小口用饭,没注意到顾玉潭的神色变化,只是听到她的疑问便点点头:“院长夫人也是名门闺秀,是真正的饱学之士。”
饱学之士叫人来给她们讲女诫?顾玉潭纳闷,读书读得太多,反而酸腐了不成?
看院长与谢崇椋都是开明疏朗之人,怎么会……
顾玉潭正想着,冷不防被人叫了一声:“顾小姐。”
两个埋头干饭的人都差点呛到,回头一看,竟然是谢崇椋。他今日不似平时的文士打扮,倒换了身官服,看着弱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威严。
毕竟刚刚还在腹诽人家的亲妈,顾玉潭不好意思地干笑:“谢,谢公子。”
彭嫣也跟着打了招呼,有些拘谨地躲在顾玉潭身后。
谢崇椋温然一笑:“三秉小米的典故,甚为有趣。”
顾玉潭:“……”
彭嫣没忍住,在她身后“噗嗤”一笑,又赶紧捂住嘴,只是肩膀一个劲抖动。
顾玉潭心想,也不知是夫子嘴太快,还是谢崇椋这消息渠道太广。两个时辰之前的事,已经搞得众人皆知了嘛?
她很聪明地绕开话题:“谢公子这身装扮,是要走马上任了?”
她记得谢崇椋不是候补县令吗,难不成丹县原县令突然退休了?
谢崇椋笑得宛若一湾清泉:“谈不上赴任,只是曹大人事忙,召我去做个小小典簿,提点我一二。”
话说得十分谦逊,顾玉潭也听得瞠目。典簿不过是个九品小官,比陆姨夫的官职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谢崇椋可是今科榜眼,竟然肯这般屈就?不是说读书人都多多少少有几分傲骨吗?
谢崇椋看出了顾玉潭的惊讶,却并未解释什么,只是略略叮嘱一句:“今日来便是与顾小姐辞行,再见怕是到年后了。顾小姐可得焚膏继晷,我只等你县试题名之日。”
顾玉潭看出谢崇椋并非玩笑,他也算自己的启蒙之师,自然对她是有些殷殷期盼的。
“我必将努力,希望不负所托。”
谢崇椋满意点头,便告辞离去了。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渐渐远离,顾玉潭心中一时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