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昭阳皓月

实没意义也没前途吗？他当然知道，至少潜意识里门儿清，这时候当面全盘否定他无异于催他赶快去死。

那顺着他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怎能为了哄他高兴就违背自己的原则呢？

当然更不能跟他对抗，因为双方很容易打着打着就上头，而战场上刀剑无眼，兄妹俩无法保证不会一个不小心造成祖父悖论。

在未来，所有历史记录对夏油杰的几次转向描述得都过于官方，最了解这段过往的姥爷他们又对此不愿详谈，也就是兄妹俩的祖母晁苍海以及五条悟的学生们提过几句；而现在的五条悟又刚因为得知了历史书版本的“前因后果”生夏油杰的气，所以最后，憋不住又只能硬憋的光磊，只好在原地给夏油杰留了一套《M选》和一套《4史》日译版。毕竟大家都是大人了，希望他能自己蹚出一条不用回头也不会走死的路来。

夏油杰又一次扑了个空，只捡到一包大部头书。他带回去简单翻了翻，便苦笑起来。

“除了术式，你怎么连劝人的方式也跟她这么像呢。”

他眼前浮现起一张美丽又冷酷的脸。

那个黑发蓝眼的女人，那个在尸山血海里给他带来希望的噩梦。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站在那罪恶山村的满地骨灰里，被与五条兄妹手下相似的、充满古老气息的古怪“咒灵”守卫着，浑然不在意、甚至有点不耐烦地表示残秽连带尸|首已经被她烧完了，并催促他快点带孩子们去医院——要不是那对双胞胎明确表示要跟着他，她看起来就要抢走她们了。

他记得他那时惶然地对她说：“……我杀了人，杀了没有力量的普通人。”

那个年轻东亚女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嘟囔了一句，然后用日语说道：“杀了几个虐|待小孩的畜生而已，你管他们有没有力量、有什么力量呢？行了行了，赶快带孩子们去看伤吧。”

他第二次见到她时，她看上去风尘仆仆，丢给他一袋子《Z本论》之类的书，嘱咐他好好学习、好好感悟就离开了。三年来没怎么学过文化课、三观又接连受到冲击的青春期少年，自然对这种与自己从小接触的观念背道而驰的书籍毫无兴趣，翻了几页便丢在了一旁，继续一门心思地往牛角尖里钻到黑。

这最终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第三次见面时，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不可救药的垃圾，差点当着他父母的面把他活活打死。

不过他父母那时候大概也恨不能让他被别人打死吧——毕竟他差点就杀了他们。

这十年来，在夏油杰内心深处，还是对那个女人心怀感激的：她阻止了他的弑亲行为，给他留下了一根回头的稻草。但他同样也是心怀怨怼的，因为她粗暴地阻止了他，却没有给他更多指引，以至于他没有一鼓作气斩断与“猴子”的血缘联系，就只能永远保留这块软肋了。

然而这十年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他曾经根据她的语言和御使的“咒灵”调查过，但除了得知她是西边海对面灵界的人以外，便什么都查不到了。

这十年里，他看着悟过早地当了父亲，夜蛾当了东京咒高的校长，硝子在医疗岗位上光芒万丈，七海和灰原宣告脱离咒术界……悟居然有了孩子……

昔日的同伴们都走上了自己的路，他也跟咒术界彻底势不两立了。

十年后的现在，他看到了这样一对兄妹，他们冠着悟的姓氏，却有着与那个女人相似的术式，甚至连外貌特征都有相似之处——一个有一头绸缎似的黑发，另一个则有一双狐狸般的蓝眼睛。

“……西边海对面啊。”

他反扣下手中红色的书。

“可是这里不是那里呢。”

他看向远处，深夜的歌舞伎町灯火通明，满地都是蝇营狗苟的猴子。

“这里，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