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自赵徵姜归府，绫香总觉得，她家三娘子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的三娘子看着温温柔柔，绫香却知道，她内里是个最为坚韧的性子，如今这份坚韧不变，可她表面上也不是原来那般软和的样子了。

就像现在，王爷的宠妾沈氏见了回三娘子，听说回去后直接掀了一桌子杯盏，而三娘子本人却每天窝在院子里重新侍弄起菜苗，同时静静观望着各院的动静。

可绫香又觉得，三娘子怕是一颗心依旧没放在那些后院的争斗上，反而沉默的时候比以前更多了。

“娘子，今日王爷召了军事和几个将领前来商议。”赵徵姜回府不久，便命丫鬟绫香每日去打探前院的情况，等了两日，总算是有了结果。

绫香不明白为何赵徵姜突然关心起了当前局势，但她清楚瞧见，听了这个消息，赵徵姜写着大字的手忽的一抖。

一团墨很快洇在了纸上，赵徵姜看见眼前模糊不清的字迹，心里却渐渐清明起来。

她就知道，父亲这次一定不会放任北原部落混战而坐视不管的。

只是她方才忽略了一个问题，若是大宁真的出兵相助，向着的究竟是哪一方？

大宁出兵自然是为了从中捞得一些利益，目前的形势对谟和博特格其最为有利，她害怕大宁会帮优不帮劣。

这时，赵徵姜才有些心急起来，她匆忙披上外衣，拉起绫香就往外跑“走，我们去前院看看。”

等赵徵姜来到赵秉鉴的书房前，正赶上议事的人离开不久。

她离开前从小厨房带了一些茶点，这时在门前见到赵秉鉴身边的同顺，忙走上去，笑道“同顺公公，父亲现在可在里面？”

同顺本以为是后院的哪个娘子，正眼一看，这才打起了精神“三娘子来得巧，王爷现在正在书房。”

“那就好”赵徵姜微微福了福身“听闻父亲近日劳累，我带了些茶点前来，还望您通传一声。”

因为赵徵姜的事情，汝王最近确实一直精神不佳，同顺猜测汝王也是想亲近女儿几分的，于是没等让人通禀，很是恭敬地将赵徵姜请了进去。

“你来了。”赵秉鉴见来人是赵徵姜，略有些惊讶，他正看着边塞布防图，手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收起来。

赵徵姜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得了赵秉鉴的允许，随后坐了下来。

她眼尖，一早便看见了布防图，却没有直截了当地询问，反而避重就轻，和赵秉鉴聊了聊近来的生活。

“前天你祖母和我说了那件事情，我也责罚过沈氏了。”赵秉鉴突然开口。

赵徵姜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沈姨娘也是为了王府的声誉着想，您无须过分责怪她的。”赵徵姜轻柔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你是本王的亲女儿，是我掌心的一块肉，该罚还是要罚的。”赵秉鉴看着赵徵姜一如既往的温和，突然又想起了蓝氏，心中一阵酸涩。

他向来以王府利益为重，家里的几个女儿都是他的宝贝不假，可她们的婚事也是汝王府与大臣们交好的一件利器。

因此，一个没了联姻意义的贵女，地位将会直线下降被母族抛弃也是必然的结局。

可现在，赵秉鉴为人父亲的情感终于战胜了他往常在政治博弈中的理智，赵徵姜逃亡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她的名节问题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又好端端站在了他的面前，这便足矣。

不论之前赵秉鉴的意思如何，但这次，赵徵姜听出父亲的这句话是真心的，她忍着眼眶的湿润，装作无事般转移了话题。

“女儿亲眼目睹过北原的激烈战事，一路上也见了许多无辜平民，您突然看起了布防图，想必是我们也要有所行动了吧。”

赵秉鉴讶异于赵徵姜对政事突如其来的关心，猜到这许是和她一路的见闻有关，他感慨赵徵姜的成长之快，旋即耐心地回道“你猜得不错，大宁这次是要出兵了。”

“姜儿不妨猜一猜，我们这次会帮哪一方？”

这本是赵徵姜急切想要知道的事情，赵秉鉴却又将皮球无意中踢给了她。

平日的王府，赵秉鉴本不许女眷参与政事，但这次他却莫名生了和赵徵姜探讨的心思。

他隐约觉得，赵徵姜通过这一年半不寻常的经历，已经和后院的寻常女眷不一样了。

她像是一只雏鸟，好不容易看过了墙外那样不同的风景，又怎会安心待在笼子里呢？

听了赵秉鉴的问题，赵徵姜顿时哑口无言。

她想直接请求父亲帮助哈喇部，但这件事由不得父亲做主，还会一不小心将自己与特木尔的事情牵扯出来。

“如今局势本就对谟人有利，若是大宁出兵，怕是也没有帮助他们的必要吧。”赵徵姜小心答道，一边悄悄看向赵秉鉴的方向。

这句话倒是一语中的，赵秉鉴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