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乱反正

闻言，沈沐辰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苏玥。

这一眼在旁人眼中似在确认着什么，又似在交代着什么，而后他才随着苏相向外走去。

但苏玥对于这一眼 却有着别样的见解，她十分怀疑沈沐辰是在为即将面临的训诫而感到不安……

别看他状似一脸镇定，但是苏玥少时便知，无所畏惧的少年也怕做错事后，被大人训斥。

犹记小沐辰每每犯错都会这样被喊进书房，训斥一通，而那个自认为不会做错事的少年英雄，每每回来后又满脸懊恼，满目悔意。

甚至还决计不会再犯第二次。

是以，小沐辰没有再嚷着只修武科不修文科，没有再将西花园那棵百年之久的金丝楠木作为练刀对象，亦没有再集结京城那群金贵的公子哥们去除暴安良……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得益于苏相在小沐辰成长过程中不断地“拨乱反正”，小沐辰渐渐很少犯错，亦很少有机会被叫到书房训话。

而眼下时隔多年又被叫了进去，苏玥心中既很不是滋味，又有几分盼望沈沐辰能似从前那般，被“拨乱方正”。

她希冀鸿鹄能尽情地振翅高飞，而不是和燕雀一起在这樊笼中固步自封……

就这样承载着苏玥的希冀，苏相和沈沐辰渐渐走远。

唯留苏母在潇湘苑同苏玥说了许多，许多，体己话……

直至半刻后，背着药箱出现的柳世芝，才打断了母女俩的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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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出现的柳世芝依然是低着头向内寝走去。

他还是十分畏惧沈沐辰那对深邃如鹰的眸子，他总觉得对方眸中的意思是要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是以，为了避开那杀神的视线，也为了避免晚上做噩梦，他还是选择低着头，错开不必要的视线接触。

可他越走越发觉不对劲，不知为何他竟突然感觉不到那一直打在自己身上的，如炬般的视线。

他怀着疑惑，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着内寝——原来屋内除去苏姐姐，只有岳母大人以及两个贴身婢子在。

柳世芝那高高挂起的心，瞬间落了下来，他抖了抖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而后一派端正雅致之姿地向塌前走去。

待他站定后，先是礼数周全地向苏母一拜，而后便出声说明来意。

可其语气中，还带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委屈：“岳母大人，已过两个时辰我特来为苏姐姐再次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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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母望着向自己走来的，一袭墨竹绿袍风雅至极的柳世芝，真真是越看越满意。

而待其听到柳世芝语气中的几分委屈，更是马上关切道：“世芝，你看看你憔悴的，定是这两日被累坏了！今晚我便让厨房给你炖盅参汤，好好滋补一番。”

柳世芝：“岳母大人，无事，我不累，这些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况且如今苏姐姐的身体这般虚弱，我也很是难过，寝食难安。”

苏母：“唉，好孩子，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言罢，苏母又执起苏玥的手，真情实意地对她说：“玥儿你遇到世芝这样的夫婿，真真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你一定也得好好地，陪他一起长命安康，白首偕老。”

柳世芝被这话夸得不免有几分羞赧和愧意，他还未来得及出言推辞一下，苏玥便已经如往常数百次那般，真真假假地回道：“母亲，我晓得。”

苏母：“哎，好！那母亲便先回去，不打扰世芝为你施针。”

闻此，柳世芝起身又是得体的一拜：“岳母大人，慢走。”而后，柳世芝就这样一直呈着礼数周全的拜姿，目送着喜眉笑目的苏母渐渐走远。

而当他终于能收起这满身的风雅气度，露出“真面目”与苏玥抱怨下连日来的艰辛和委屈时，苏母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沐辰，你怎么站在门口？”

“伯母，我刚回，看您在交代事情便未上前打扰。”

“哎，沐辰你这个孩子何时变得如此不令人省心。方才老爷应该已经同你讲了许多，但我还想再嘱你一句：万万不可再自毁前途啊！亦万万不可再如此伤害亲近之人的心啊！”

沈沐辰神色肃穆并未答话，只是朝她恭敬一拜。

苏夫人见沈沐辰不答话，只是朝她一拜，满心失望，遂轻叹一口气，转身出院。

沈沐辰目送她出院后，便向内寝走去。

……

屋内二人见他，又是神色各异，一个噤若寒蝉，一个满目忧心。

噤若寒蝉的那个，打他跨进屋内的那一刻便埋头施针，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满目忧心的那个却微微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试图在其脸上，找出一点悔恨的蛛丝马迹。

可令苏玥失望的是，沈沐辰的脸上并无被责骂后的难过，亦没有任何悔不当初的情绪，他反倒满目温柔地回望着苏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