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顾默凡几个月前发掘的单亲妈妈网红悦悦妈，凭借着她持续不断输出的优质短视频与每晚从不间断的准点直播，已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粉丝突破五十万。

顾默凡为她争取到参选维瑞的新主播扶持计划名额。

只要她到海市通过两周的直播考察，便可以带着她的女儿定居海市。

一旦定居海市，不仅悦悦能够接受海市的教育，享受一线较好的医疗资源和福利待遇，悦悦妈也能借助维瑞的平台资源走向直播界的更高维度。

悦悦妈坐高铁抵达海市时，顾默凡亲自去接，这也是她们网聊这么久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顾默凡有些没认出来，那个在短视频美颜滤镜下面容温婉大方、干活勤快麻利的美女妈妈，现实中竟是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的普通女人。

虽然才二十来岁，甚至却比许多中年妇女还要憔悴。

意识到顾默凡打量的目光，悦悦妈抢先握住了她的手，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一开口是腼腆的乡音。

她柔软温暖的双手如顾默凡意料之中的粗糙有力，却给人无比踏实的感觉。

“顾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我们娘俩走不到今天。”

“我的人生远比视频里要坎坷。”

“悦悦，快来，叫顾阿姨。”

三言两句接住顾默凡忐忑的心。

一个三岁左右穿着粉色夹袄的女孩从她身后探出头来，露出一张笑眯眯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唤了声“顾阿姨好！”

一股从未有过的被需要感油然而生，顾默凡古井无波的心底泛起一道感动的涟漪。

自父母相继去世，顾默凡在苍茫人海中寂静无声、莽撞独行了整整八年，她的喜悦无人分享、她的悲伤无处可诉，她曾在很多个时刻认为自己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单纯地只是因为活着而活着。

可就在悦悦妈紧握她双手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找到了这份工作的意义所在，也找到她接下来的人生方向——奉献。

如果自己的人生不再有意义，那么令别人的人生有意义似乎也是一个有意义的人生。

“也谢谢你能信任我。”

顾默凡重新握住悦悦妈宽厚的双手，眼里似有晶莹的东西闪烁，两人相视一笑。

但凡事不能高兴地太早。

能不能入选新主播计划，还要看她接下来的两周是否能完成维瑞指定的销售额。

为此，顾默凡决定让悦悦妈尝试带货利润较高的化妆品行业，为了贴合悦悦妈的粉丝受众，她谨慎选择了一款性价比高、适合宝妈的护肤品牌套装，并提前一个月让悦悦妈试用。

直播的第一天，效果反响都很不错，两人很是高兴，若是照这个势头，两周内完成目标轻轻松。

谁知第二天就出了幺蛾子，邱然然直播间竟也卖起了同款，这类高性价比的低端的护肤品本是入不了她那类大流量主播的法眼的。

如今竟捧成了主打产品，其中的针对不言而喻。

更致命的还要数她利用组合折扣券，将这款护肤品套装的实际价格打到全网最低，足足比悦悦妈直播间便宜了二十块。

之后几天的带货，悦悦妈的粉丝不仅不买账，甚至还有许多要求退差价的，形势瞬间急转直下。

不得已，她们只好另辟蹊径卖起了之前一直畅销的宝宝用品，谁知邱然然又再一次跟风了，即使知道该项产品与自己的受众不贴合，但仍凭借着自己直播间强大流量和价格优势抢占先机。

盯着悦悦妈直播间里惨淡的成交量，顾默凡陷入沉思。

明明她已经缩成个鹌鹑、不争不抢不出现，怎么邱然然就是不肯放过她？

诬陷自己也就罢了，她并不在意，可悦悦妈那样一个苦命的女人，先后经历了丈夫离世、被婆家净身出户、独自一人拉扯女儿、带着女儿摆地摊卖盒饭、挤在狭窄的城中村里艰难求生。

她最先走红的视频就是悦悦无数次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睡着，令诸多人母人父为之动容。

这么坚毅勇敢、不屈不挠的女人怎么就不配拥有新的生活？

太了解一个人陷入绝望中是怎样的无助与彷徨。

顾默凡沉寂八年的心境第一次有了动摇。

看着悦悦妈在直播间里努力推销仍收效甚微，听着她多次对她好言安慰“顾老师，不打紧，大不了就当是带悦悦过来海市见见世面，我以后继续呆在老家也能靠直播糊口”。

顾默凡决定不再退缩。

第二周开始，她们卖起了畅销面膜。

悦悦妈的皮肤差，没有说服力，所以顾默凡亲身上阵做起了模特。

时隔八年再次走到聚光灯下，坐在镜头下的那刻。

顾默凡猜想过自己很多种心境，毕竟曾是自己年少时心心念念的舞台，她可能会恐慌、会感动、会怀念、会享受、会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