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疏循着声音望过去,清隽少年挺直肩背坐在书桌前,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就那么凉凉地看过来。
少年眼下一颗痣为硬朗的五官平添几分灵动,相貌无疑是出众的,但如此一张吸引人的脸为何出口便是这种败兴之语。
圆脸小姑娘闻言立刻揪住沈云疏:“千千的那五遍是你应得的,你别忘了。”
确实因自己而起,沈云疏苦笑着点点头但也想问个明白,向着圆脸小姑娘打听:“那人谁啊?干嘛得听他的。”
圆脸姑娘此刻知道小声了,放低声音凑到沈云疏耳边道:“他是方由汜,不近人情,所以由他督促我们的言行。”
沈云疏了然,还没来得及在内心批判一番长右书院这等行径,便听见圆脸姑娘疑惑着开口:“但是夫子常说规矩自在本心,不多加干涉,所以说是督促但实际只是口头一说,时常也有口误的,方由汜向来不管,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几乎是将从进奂京开始遇见的人都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沈云疏也没找出丝毫与这位少年有关的。
看着少年垂首专注于桌上的书卷,头发似乎还未干透。
沈云疏在内心叫苦,硬要说得罪,除了晨间檐下那一幕再也想不起任何,原来便是这位,想来他多半是听见了自己在檐下说的话。
进学首日便被罚抄十遍,这等事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了。
沈云疏深吸一口气,踱步至方由汜桌前,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方公子,不知者无罪呀,这罚能不能免了?”
方由汜缓缓抬起头,似是思考了一瞬,拒绝道:“不可,我脑子不好使,实在想不到你并不知情。”
报复,这就是板上钉钉的报复。
沈云疏苦笑着继续扯起笑容:“改日置酒席赔礼道歉如何?”
“噢!”方由汜微微侧过头回道:“还是不可,我文弱不堪,不可随意出门。”说完提起一支毛笔蘸墨欲写。
睚眦必报!
沈云疏在心中默默为自己顺下一口气,直言:“这事如何能过去?”
“十遍。”
十遍!不就是十遍吗?好一个十遍,抄就是了。
沈云疏转身便走,直至坐到自己桌前这口气才顺了下来。思及自己这般孩子气的行径,哑然失笑。
一双圆圆的眼睛突然出现在面前,沈云疏被吓到后仰。
吓人的少年哈哈大笑,毛笔还插在头上,是那日策马买酒的少年。沈云疏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如果说方由汜是装得老成持重,眼前这位便是实在的少年意气。
少年扑在桌上问道:“听说你是纪国公之女,从竟州来的。”
沈云疏点头。
少年继续问道:“纪国公是不是打死过老虎?他也打过你吗?他打人痛吗?竟州好玩吗?”
实在不知从何答起,沈云疏抚额不语。
少年似乎也并非想要得到回答,只顾着问沈云疏:“竟州是不是吃生肉?你吃生肉吗?你还回竟州吗?带我一起吧,我想去西南看看。”
淡漠的人可能并非一直是淡漠的,极有可能是遇到了如这位少年般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少年疑惑地偏头问道。
沈云疏长舒一口气,无奈坦言:“不知从何答起。”
少年噢了声蹙眉思索一番,抛下问到的所有问题,寻了个新的开口:“你喜欢做什么啊?该不会是绣花弹琴吧,纪国公之女可万万别只会绣花呀。”
沈云疏摇摇头,开口安他的心:“女儿家之事不做,男儿之事必做,尤喜饮酒与骑射。”
“你该早些日子来的。”少年叹息,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此话何解?”
“书院每月一次品茶日,一次品酒日,全天无课业。前些日子是品酒日,十坛桃花醉,畅快淋漓。”少年忆及此似仍有些意犹未尽。
“那是不巧,不过既畅快,再买来饮便是。”沈云疏安慰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鸿运楼的酒向来可遇不可求,每月只得一日卖桃花醉,日子不定,一次只能买一坛,又不能每日守在那里,撞上了才买得到,但是咱们掌院与鸿运楼掌柜谈妥了可在书院品酒日卖给我们十坛。”
千人千智,这样一来桃花醉便人人趋之若鹜,鸿运楼这掌柜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奇才。
“你们竟州也有如桃花醉般的酒吗?”
“竟州多果酒,不醉人。”
“不醉人的酒算什么酒?”
沈云疏竟不知如何反驳,只笑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