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垣看着那块泛着漠漠寒气的冰，眼中也蒙上了漠漠寒气。

因为他看出来了这块寒冰，是个妖。但他不知道这个妖，是公的还是母的，究竟跟小八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居然把这块冰抱得死死的，理直气壮地躺在他给她的绣榻上。

他垂眼，目光触到手里一碗清粥上。他本来好好坐在床头守着小八，顾念她醒来时，或许会又饿又渴，便第一次勉为其难地起了个炉灶。学了很久，煮坏了一缸米，总算才成功了这一回。

左不过走开两炷香的时辰，她竟已勾搭上了一块莫名其妙的冰。小八明明上一刻抱的还是他的手……

这块冰哪里好了，何处比得上他这个天庭尊主？

小八光抱着这块冰还不满足，竟还低了低头，把脖子下巴也贴在冰上，嘴角上扬，看上去笑嘻嘻的，肆无忌惮。

他看着这块胆大滔天的寒冰。寒冰迫于他的压力，猛地一抖，慌忙从小八怀里钻出，自顾自化成一团白雾溜了。

天垣看寒冰的眼神很轻蔑。他转身欲走，想把这碗粥给倒了。鞋锋一转的瞬间，脚步又蓦地停住。

这粥，小八万一喜欢喝呢？

算了。

天垣压着脚步，还是把粥搁在了小八床头的金丝楠木桌上。

小八躺着躺着，怀里忽然空了。先是听到一点细碎的脚步声，眼下，又闻到一股浅浅的米香，肚子止不住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她扭了扭脖子，灵体不适，眼神不好。

出于馋虫的驱使，她翻个身，伸了伸脖子，忍不住对着香味砸吧了一下嘴。

小八稀里糊涂，虚弱地伸出一只手，顺着香味源处伸了过去。摸到的，却不是粥碗，而是一个硬物，顺着往上摸一摸，原来是一条修长的手臂。

一缕一缕粥香钻入口鼻，肚子很知趣，卖力地叫。手臂定是明白了她很想喝粥，便在半空停了一停，像是有些踌躇。小八斩钉截铁道：“好好闻，我想喝。”

端粥的那个身影很理解她心思地倚了过来，在她的床缘捡了一点点位置坐下。然后有力又细心地抬起她半个身子，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

勺子和粥碗叮铃碰撞一声，一勺凉粥便进了嘴。

温度把握得刚刚好，味道把握得恰恰好。

这个怀抱是谁的，她不晓得，这碗粥是谁熬的，她亦全然不知。小八这个聪明的脑袋瓜子联系方才发生的事，料想定然这块寒冰知她此时的境地有够凄惨，便从她怀里溜出去，给她煮了碗粥。

心中感激之情沉重，想不到这女妖姐姐不仅性情直爽，做人还很够意思。

小八心情很好，为表感激，哼哼唧唧地在女妖姐姐的怀里蹭了一蹭。

女妖姐姐没有动静，喂她喝粥的动作亦停住。小八猜想，肯定是自己这一番行动还不够诚意，感动不了她。早知它们冰块是没有心的，果然很难打动。

她拼命蹭一蹭，动作猛了一点，不留神，擦过人家的皮肤，也不知道是不是脸颊。小八勉强抬眼，入眼白白细细的一条，原来是脖子。不曾发觉，女妖姐姐原来身材是这样高挑的，同样是坐着，却还要比她高出许多。

这一蹭，对方彻底僵住了。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外送。小八总算明白了，明白原来女妖不喜欢这样亲昵的举动。

不小心冒犯了人家，小八很愧疚。有点困，打了一个哈欠，打哈欠引出的眼泪从眼窝里流了出来。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啪嗒滴在拿着粥碗的那只手上。

很奇怪，女妖姐姐好像略有动容，不把她往外推了，反而由她靠着了。

小八没精力多想，很顺畅地喝完一碗粥，又被女妖姐姐很贴心地扶着躺下。

她躺在榻上，发现这个榻其实很大很宽。既然取了人家的凉这么久，人家还帮她搞了碗粥来，总不好意思再把人赶走。便主动往榻里头挪了挪，郑重其事地握住女妖姐姐的手，对女妖姐姐道：“多亏了你，我此时已凉快许多。一晚上叫你跑来跑去，我心里总过意不去。你不要走了，这个榻很大，你今晚就在我边上睡一晚吧，被子给你盖。”

见边上之人动也不动，小八觉得女妖姐姐可能是太客气了不好意思，便继续道：“别不好意思啊，这床多大，多踏实，一起睡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