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
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飘来的脂粉香气,低头看过去女孩金色耀眼的蓬松额发几乎要蹭到他的胸膛,她很快拔掉所有的玫瑰花刺,却也还是没松开他的手,竟然低头贴向了他的掌心,在他以为她的嘴唇要吻上肌肤的那瞬间停下,然后轻轻往他手心吹了口气。
带着温热的痒,烧得他顷刻间不自在地浑身滚烫。
“你——”
他心慌意乱地打算说点什么。
她一下子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问,打断所有他以为的暧昧质问:
“所以‘男爵’说了什么?”
他故作镇定地抽回手,背在身后偷偷蹭了蹭掌心,才哼哼唧唧地回答起来。
至少有一点她没说错,他的思维模式的确简单,记不住‘男爵’那一通琐碎而又深情的回忆,更抓不住重点,只能尽可能地把还记得的句子磕磕巴巴地复述出来。
听完之后她终于舒展了眉头,好像满意,又好像没有。
她或许仍旧无法原谅‘男爵’,但总算得到了一个勉强能够为这个故事画上终止符的答案。
仅仅4天后,‘男爵’死了,走得很安详。
她没能遵循遗嘱的约束获得财产,却收到了一副‘男爵’寄来的画。
那是一副风景画,描绘的是卡普里岛的海岸,选取大胆鲜艳的橙色为基调来描绘海景,笔触奔放艳丽,却透出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焦躁情绪。
她签收了这幅作品,买通了公寓的楼管,于入夜后人少的时间段在楼下空地处烧了那副画。
松脂燃烧散发出李子微甜又带点苦涩的特殊香气,带着明灭的烟火一同点燃了那不勒斯夏夜开端的帷幕。
彼时米斯达刚好(强调)扔完厨余垃圾,就站在她身后无声陪同地围观了一会儿。
这仿佛是某种仪式,是她挥别了与‘男爵’的过去,解脱并重获新生的仪式。
最后微弱的火光把她的金发染成了偏红的橘色,他好心肠地上前帮她收拾残局,也趁机走到她身侧好奇地观察她的神色。
她独自在夜色里落寞地守候完整个仪式的过程,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迷茫的呆滞,一直到米斯达收拾完所有,才闷头跟着他回到公寓楼。
等电梯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
“我感到难过。”
“什么?”
他惊讶地回头看她,实际她脸上没有什么泪痕,也没有难过的神情,倒是困惑更多一点。
她也确实在困惑,呆头呆脑地看着他的眼睛像在找答案:
“我不明白,‘男爵’死了,我应该高兴的。但我……还是有些难过。对于生命消逝感到难过。这正常吗?米斯达?”
“正、当然正常呀,”
他硬着头皮安慰,
“死人就是件悲伤的事嘛。”
“……我甚至,有点怀念过去,”
她没搭理好邻居善意的宽慰,悲戚戚地继续哀怨:
“这很难说清,我恨‘男爵’,但不恨他的全部,曾经至少也有过一段还不错的时光。”
电梯还没来,听着她对‘男爵’模棱两可的评价,米斯达不知道怎么觉得胸口有点发酸。
她没注意到,只顾自己往下说:
“那副画,就是当初我和他在卡普里岛生活的那段日子里画的,我的成名作——”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了一楼,哐当打开门的瞬间米斯达惊叫起来:
“你、你说什么?!你刚才烧的那副画……就是卖出一千万的那幅?!?!你疯了吗?!”
她疯没疯米斯达不知道,米斯达只知道自己要疯了:
他真的后悔,刚才不应该陪着她烧画,就应该扑到火里把那一千万救下来……不,说不定还升值了呢,远远超过一千万!
她脸上最后一点点可以称得上惆怅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枪手邻居的嫌弃,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米斯达追上去,急得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她:
“你烧那幅画干嘛?!你要是不想见到它,把它再卖掉也好呀!”
“你好庸俗。这一点着实令我厌恶。”
她翻白眼了,恢复趾高气昂地架势宣布:
“一千万又怎样,一千万早就是过去了,我会画出更好、卖得更贵的作品。”
☆☆☆☆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男爵’在世时凭借他身份权力压下的流言蜚语,在他死后脱离了限制,有关于她与‘男爵’关系的编排如同涨潮后的河水越过了闸门,顷刻间带着所有恶意汹涌集中地向她袭来。
报纸杂志在刊登‘男爵’死讯的同时无一例外将两人关系朝着最令人不耻而又惹人瞩目的方向极尽可能地添油加醋,一夜之间她从年轻有为的天才艺术家转变为了被包养的势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