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傅文清不忍再看,长出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再次拍下惊堂木。
“既然案子闹到了本官这里,即使你们要和解,也要在官府的见证下。”
“刘二已死,无法自己喊冤,可每一个百姓都受官府庇佑,官府有责任为其主持公道。”
“傅大人——”
坐在公堂上的安阳郡王郑武德脸色不快,威严逼视上方的傅文清:
“我儿已赔礼道歉,赔了三百两银子给刘家,刘家也已原谅小儿,再说若不是那刘二不看路,听见马蹄声也不避不让,又怎会撞上我儿的马?”
“郡王爷!”傅文清重重拍下惊堂木,目光格外严厉:“此案本官已查清前因后果,犯案过程都已记录在册,郑俟岚也已认罪画押,郡王爷是在质疑本官所查不实,还是责备本官冤枉贵公子?”
“傅文清!你不要太过分!”
“郡王爷!此乃府衙公堂,本官作为府衙之主,还请你慎言。”
傅文清并未被安阳郡王的威吓所吓退,兀自看着下方断案。
“人生在世,命大于天,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然则念及家属意愿,可从轻发落,可法也大于情,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傅文清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看向司法参军白原,“本官命你算出刘二一生生产几何,所赚几何可有结果?”
白原呈上所算额度,和众人讲明,“刘二今年二十岁,依据他一年所产粮食和做工做生意所得,大约二十两,按照普通人活够六十岁依旧能干活,囫囵算五百两。”
“除此之外,刘二要赡养父母,照顾妻儿,教育子孙,若以请仆人和夫子代替,到寿终正寝,也需五百两。”
“刘二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被杀害后无法尽责,一切理应由凶手负责。”
“郑俟岚若要和刘家和解,需尽到应有的责任,赔偿一千两纹银,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让其安息。”
傅文清看向安阳郡王郑武德:“本官做个见证,郑俟岚和刘家人赔礼道歉,为刘二抄写佛经一百遍,于刘二头七烧拜。”
郑俟岚脸色难看,郑郡王也一脸不快,一千两银子对郡王府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至少能让他感到一丝肉疼。
要知道,起先郑郡王只打算给三百两了事的,对于这些高高在上,打死个个把人司空见惯的权贵来说,草民的命就是贱命。
但傅文清现在简在帝心,乾仁帝升他上来就是为了整顿京城风气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皇帝站在傅文清那边。
郑郡王让身后的随从回府去了一千两来,郑俟岚也给刘家道了歉。
等刘家拿了银子,傅文清就让刘家人站在堂外继续听审。
“傅文清!你还想做什么!”
听到傅文清不退堂,反而还大有继续审下去的意思,郑郡王一颗心快了几拍,死盯着傅文清“你再过分别怪我不客气”的表情。
傅文清看了他一眼,继续对着堂外的百姓和公堂上站着的郑俟岚道:
“刘二作为京兆府的子民,除了赡养父母,照顾妻儿之外,他还作为纳税良民,每年服徭役,参与建设京兆府,为国家做出贡献,他是本官管理调用的良民,因遭受无妄之灾,令他无法再为我朝效力,这一过,本官代表府衙,不和解!”
最后三字落下,刘家人顿时痛哭流涕,跪在共堂外悲戚哭咽,刘二头发发白的父母喊着“儿子”,刘二两岁的儿子哭喊着“爹——”,他年轻的妻子凄厉的抱着儿子哭的不能自已。
而郑郡王和郑俟岚则震惊的睁大眼睛。
“傅文清!你放肆!本王要去圣上哪里告你胡乱判决!”
“本官在其位谋其政,愿意和你走一遭,死的不是自己孩子不知道痛,若真知悔改,便要拿出悔过的态度,而不是以势压人,逼迫苦主谅解。”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人,妄图随意用金钱衡量和买卖人命,国家如何治理?朝廷的法度有何公义?”
“官府吃的,喝的,拿的都是纳税百姓的钱,你却用他们交的钱来买他们的命,朝廷威仪何在?”
傅文清不再看郑郡王,对着下面宣判,“将郑俟岚看管起来,让其完成刘二十年间需要服的徭役,完成后即可归家。”
傅文清判完,李松泉就亲自带着人押着郑俟岚下去了。
傅文清弹弹官袍上的灰尘,和郑郡王道:“无需郡王请,本官自行和陛下讲诉。”
目送两人的马车往皇城而去,傅宁珞忍不住为自己父亲担忧,虽然判决大快人心,可到底不符合本朝法度,也不知道皇帝如何想。
卢景生看她担忧,拍了拍她头顶,“陛下会站在你父亲这边的。”
大庆朝的律法是偏向王公贵胄的,有功勋在身无需杀人偿命,其他王公子弟杀了人,补偿家属,赔礼道歉也可不判处死刑,也正是因此,如今权势子弟越发放肆,不把百姓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