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衣穿在身上，都是能撑起一身制服的好架子。

林茉瞧着他们催盯学生们的眼神，有急脾气的还忍不住喊两嗓子，不知道是该同情上午莫名加练下午还没得休息的学弟学妹们，还是该恻隐教官们那一把恨铁不成钢喊哑了的破锣嗓子。

有离得近的，发觉了身后投来的瞩目视线。

又因了周末每天两瓶水混出来的半熟交情，便也不闪不避，顺口就跟桌边的林茉她们扯起零碎的闲话。

为了醒目标明身份，林茉和背带裤师妹都照例裹着校医院配发的白大褂。

连打印好姓名的名牌，也有模有样地挂在胸前。

乍一看，跟校医务室里的年轻大夫没两样。

不过，几个教官却知道她们都还是医学院的学生。

“你们前两天没来是忙着上课么？你们医学院的课程挺忙吧？”

双眼皮的大眼睛教官，看见林茉又摆上桌的笔记本电脑，关心又好奇地提问。

“嗯，还行。专业课是挺多的。”

林茉一边笑眯眯点头，一边暗暗佩服我军战斗人员的观察侦查水平。

“才刚开学就这么多专业课？”

“是啊，都大二大三了嘛。”

……

闲散家常的东拉西扯，本就是为了打发开训前的短暂时光。

几个人言笑随意，把天聊得轻松和谐。

冷不防背后，操场护栏与行道树外的校内干道上，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忽然放慢了速度，轻手轻脚沿着路边驶过。

回过头聊天的大眼睛教官，眼尖地注意到了路上车子的异动。

不自觉朝那边多留意了一眼，竟然发现是辆白底黑字的军牌车。

长久的纪律生活养成的习惯，他立马停了嘴上还未出口的一句闲话。

原本就一直挺着的前胸后背，下意识里挺得更直了。

忽然停下的话头，和无声的肢体动作，立刻引来身边教官同伴的纷纷侧目。

林茉和背带裤师妹也被引的好奇回头。

众人顺着视线，发现了背后路上的那辆车子。

十几步开外的路边树下，慢行慢状的大块头车子终于沿着路边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露出一抹几日来习惯了入眼的浅色军绿。

一个穿着长袖常服衬衣的军装男人，正微拧了眉，朝这边望来。

是个尉衔的上级军官。

这样的距离，年轻教官们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招呼敬礼。

一旁确认了半天眼神的林茉，终于惊讶开口，喊了那人一声：“周弋哥？”

好几年没正经见过的人，这才不到小半个月，就一来二去碰见了两回。

还都是意外的偶然相遇，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车里的男人朝她微笑了下。

将近两周未见的利落面孔，比在山里遇见时干净整齐不少。

发茬青短，眸色黑亮，

少了那时匆匆来去的风尘倦怠，多的是一派领章臂章齐备的严整军容。

脸上被磨砺出的精悍，也因此多了些可亲的味道。

只是打招呼的模样还是淡淡的。

叫人多少有些捉摸不透。

林茉只道他是军装在身，被拘着矜持，便也没有多想。

一边扒拉着中午来时随意扎起的头发，一边抬脚朝栏杆边小趋了几步：“你怎么来了？”

道边的车子没动。

副驾这边的车窗却又徐徐降了几分。

周分队长肩侧，一张也曾见过的熟人脸孔从旁边驾驶座探将过来，比自家搭档更春风和煦地跟迎上来的林小同学招呼：

“嗨，真巧，又见面了。”

“是啊。”林茉也挺热情地应和回去，“又见面了，何队。”

一边是自家队友大言不惭地假装偶遇，一边是无知群众明显加倍的盲目热情。

夹在两人中间的周分队长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把眉头挑得老高。

刚才就看见这在朋友圈里说自己值班很忙的小丫头，跟那几位年轻战友聊得句句不落松快热络。

回头一见到自己，反倒变得眉目收敛手脚拘束。

连喊人的那一嗓子，也没听出多少欢迎的味道。

这会子换了个对象，就又变得热情洋溢毫不见外起来。

周分队长觉得不爽，为了这看似不易察觉实则已被他洞悉的区别对待。

蝉鸣阵阵。

他不瞬目地望着栏杆那边的小丫头，见她一直没有绕到出口出来见他的意思。

在心里不轻不重叹了口气。

只得自己动手，打开车门，跨步走了下去。

操场边的林小同学，正默默盘算着熟人这一场到访，是冲自己来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