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过最后，他还是动手脱了自己的衣服。

没有外套，就只能拿那件脱来最顺手的篮球背心充数。

一边顾着肩膀上的背包，一边挣扎着从篮球背心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在小丫头好奇的观摩下，好容易折腾完，他也没顾上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就伸手把脱掉的背心递到小丫头眼前。

“你衣服穿太少了，都淋湿了，容易着凉。”

他看着小丫头的脸解释，留意着没让自己的目光再往下落。

小丫头的反应也不慢。

配合着一点从他表情里悟出的弦外之音，往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只落到一半，电光石火间便似乎明白了大半。

“……咳……咳咳……”

还没来得及做别的反应，小丫头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口不能言。

咳得有些拿不稳东西的手伸过来，看也没看，就把衣服接在了手里。

垂下的目光一直没有抬起。

有些狼狈的止不住的咳嗽，混在雨声里。

男生差点就错过了她那句小小声吐出的艰难谢意。

不知怎的，就忽然觉得好笑起来。

微微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松懈下来。

小丫头的样子，意外地抹平了原本那点纷杂混乱。

理直气壮的，给了他一个合理助人的好借口。

他于是弯起唇角笑了，没什么声响的。

却还是掩饰似地垂下眼，把头扭向了一边。

哗哗下着的雨，汇成的急流沿街流淌。

小河似的，也流出一片哗哗的水声。

身边的小丫头，正窸窸窣窣地把衣服往身上套。

尽量轻手轻脚的样子。

可他还是凭着细微的动静，不用看就知道，那边的动作进行到了哪一步。

很快地，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再抬起头时，小丫头已经把自己重新收拾停当。

紫金成色的经典球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

穿在小丫头身上，竟也出奇得相衬。

只是球衣的尺码大了一些。

被小丫头把领口拉得老高，可前襟还是长得几乎快要盖到膝盖。

和同龄的女生一样，小丫头的个头早早就抽长起来。

可是和男生比起来，还是明显差着一截。

男生看着，忍不住又笑了。

弄得小丫头以为自己的仪容仪表还有什么差池，又忙不迭低下头去认真检视。

男生赶紧笑着解释：

“没事，就是看这衣服你穿着有点大。”

“……”

小丫头抬头看看他，又低头捏着身上衣服的腰身扯了一扯。

然后自顾自地咕哝细语：

“嗯……是比我哥的衣服大一点。不过我也好久没穿过我哥的衣服了……”

确实，和胡思远同学相比，男生的个头是要高上几个公分。

加上他的衣柜里又是宽松的运动款居多，衣服的平均码数自然也要大上一些。

男生看着自己的衣服，在小丫头的爪子底下被左拉右扯了好一阵。

发现自己又又又一次不知不觉的，替好哥们儿那个当哥的越俎代庖了。

他又有些好笑地想。

可隐隐的，在他暗自藏着自己心思的某个角落，他又不得不对那时候的自己坦白承认。

只是这样单单看着自己的衣服穿在小丫头的身上，就已经让他生出许多因为言之过早而不能说出口的贪心念头。

或许它们已经早就在那里了。

可这次却出乎意料地蠢蠢欲动得厉害。

或许是因为没有胡思远同学在场。

又或许是因为雨下得太大，让他倏忽之间忘了还有外面世界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把想跟她说的话，借着没完没了的雨势和盘托出。

不是那些和胡思远同学也能讲的中规中矩的临别赠言。

而是那些他私心里藏的最深的隐秘的蠢蠢欲动。

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有些可疑地垂下眼，抿起嘴唇，把目光重新转向外面的大雨。

假装没看见小丫头似有所觉又似是全然无知的询问眼神。

他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

这个东西越想得到，就越怕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失去得更早。

况且那时候，他以为他们还能在一起待上好一阵子。

以为不管怎样，他都能在离开前把事情想得更明白些。

可谁也没想到，爷爷的病会来得那样急。

一次起先症状并不明显的肺部感染，对于久病缠身的老迈身体，会是那样一场承受不起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