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的重塑

“小天，你怎么来了？”

古树下，男人黑沉着一张脸。

“我不来，你都不知道要被马尔福家这小崽子拐到哪儿去了！”余怒未消，语气里还夹枪带炮的。

被告白的震惊还未散去，脑袋仿佛裹在纱布里，又被丢进水沟，黏腻而浑浊地立在脖颈上。

男人的指责迎面而来，洛白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烦躁。

“小不点，表情这么不爽，你不会真的想和这小子在一起吧？因为拒绝他伤心了？你现在还小，谈恋爱并不适合……”男人还在絮絮叨叨。

“教父，”洛白忽然重重地喊了一声，“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的。”

男人明显一愣，原本紧皱的眉毛松开了，脸庞带上罕见的无措。

“啊，抱歉。小不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应该相信你可以自己处理好这些事的，我只是……只是……”

“没关系的，”洛白垂下眼，语气轻轻的，“你只是有些着急。何况，之前，我也背着你和德拉科见了面，你会产生误会很正常。”

她忽然抬头，浅笑着，“所以，小天，我理解的。很多爸爸都是这样的心理。你是我的教父，我理解的。”

爸爸？

昏黄的灯光下，女孩淡笑着。

小天狼星第一次认真端详起他的教女，以一个男性的视角——

发丝、唇瓣、衣裙……呼应着，像三团散着的火忽而交织一起，迸出燎原的光。

火光下，是一片白得亮眼的肌肤。绿莹莹的眼睛直直看向自己，晃着一汪水，恍若山间一股清泉。

像个灭世的妖精，却还带着少女的娇憨。

残余的愤怒四处逃窜，渐渐与这火一并，转化成了其他什么东西，在胸腔燎动。

小天狼星感到一阵细密的痒意，愈来愈大，几近疯狂。

爸爸的心理吗？

看到槲寄生下年轻男女交叠的身影，那一瞬间，直冲脑海的——

愤怒，像成千上万只飞鸟被折断羽翼，从万米高空直直坠落，软肉撞上地面，砸出万米深坑。

酸涩，似苦艾酒被晃动一天一夜，细密的气泡从底端升腾，滑过淡绿的汁水，在水面“嘭”一下消散不见……

是教父对教女的心理吗？

“叮咚——”

12点的钟声在礼堂响起。而这钟却仿佛真正敲在了他心头，浑身一颤，他几乎要站立不住。

我真该回阿兹卡班——

有那么一个瞬间，小天狼星·布莱克认真地想道。

******

回到寝室，洛白一屁股坐上床垫，软踏踏的，完全放松的身体跟着向下陷去，红发散开，又随着凹陷慢慢滑落脸庞。

银高跟的带子吊在脚踝，晃啊晃的，“啪嗒”一声，撞上橙色地毯。白嫩的脚背上，勾着红色吊带的裙边。

睁开眼，是一片橙红色的天花板。

合上眼，是金发男孩绯红色的脸颊。

“我喜欢你，哈莉……”

“喜欢你，哈莉……”

“喜欢，哈莉……”

“哈莉。”

…………

魔音缭绕似的，经久不散。

翻了个身，将脸迈进枕头，完完全全，没有一丝缝隙。窒息的感觉里，男孩浅金色的发梢，微醺的酒气，急躁的声线……

空气般涌来，而自己，成了即将溺水而亡的人。

贪婪地、无法克制地，呼吸着。

“我不明白，罗塔。我真的，不明白。”

月光下，银白幼蛇勾起女孩的红色发尾，一圈又一圈地绕着，“虽然这曾经是一本书，但你我的存在，让它成了一个世界。

“不是一场没有后果的梦，不是一个真实感爆棚的游戏，不是一本小说带来的想象。

“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世界，是真实的，有温度的。

“所以，”幼蛇轻柔地蹭了蹭女孩的脖颈，“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因为他们是人，真实的人。”

洛白猛地抬起头，空气潮水般涌来。

“他们是和我一样的人。”

“嗯，一样的人。所以，他们的情感是不可预测的。”

“他们和我是一个维度的人。”

“嗯，一个维度的人。所以，你的存在完完全全有可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影响。”

这是，洛白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四年。

也是，她第一次，脚踏实地地感受这个世界的一切。像个原住民，而不是上帝，一样的，去呼吸，去触摸。

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