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裙下是野兽
生人有些疏离寡言,但那是合理范围内的,完全看不出是在地下室关了几年的孩子。
伊尔迷……是编外的存在。
半夜爬窗,宁可自己发呆一个小时,不叫她起来回答问题,也不因困倦强占她的床。
可能本来是想和她成为搭档的,被柯特一打断,就推迟了。
离开时毫不拖泥带水,还帮她带上门,完全不担心地把身受轻伤的小弟弟留给了她这个在他眼中荤素不忌的武器。
……好像没什么太失礼的举动,仔细想想什么越界的事都干完了。
表面礼仪最合格的柯特身姿秀挺地坐在旅馆半旧的双人沙发上,双腿并拢,手垂放在膝盖上,安静地看着她调出来的早教频道。大而圆的眼睛映出屏幕蓝莹莹的光,特意打理得蓬松的发尾刚过下颌,整个人在傍晚蓝灰黯淡的暮色中轮廓模糊,仿佛乖巧又认真。
坐在宴会长桌边也不违和的模样,和他身上的服饰就很不相称。
不仅如此,细看他的表情,完全是沉浸在某种思索中的眼神,冰冷清透,如同河面上的碎冰,在柔和的水波里若隐若现地浮出锋利的棱角。沙发不算宽敞,他占据了中间,似乎想要让她挨着自己坐,却留出了足够的空间避免两人贴在一起。六号觉得柯特其实是想坐在角落里远离她的,这样与揍敌客指令相悖的小心思体现在行动上就是自相矛盾的细节。
除了家人,柯特眼中未必有谁值得在意。
谁也不爱的柯特小朋友转过脸来,看见她手里的玻璃杯,表情似乎凝固了。她去拉上窗帘,再打开灯,关掉电视,回头一看,他还是那样定定地注视她。
六号恍然大悟。
“你渴了?”
“……你端的是什么。”揍敌客养尊处优的五少爷问。
“白开水泡茶包。杯子我洗过了。”她推给柯特一杯,“温的,不烫。”
见柯特不想接,她冷酷无情地催促道:“不想喝就自己去玩你的小茶壶吧。”
柯特:“……”
他单手捏着杯子,啜了一小口。
苦涩干焦的味道,质量粗劣的茶叶,没什么品鉴的价值,还带着一种微妙的乙醇味。
“你加东西了。”他看着她轻声说。
六号新奇地看回去。
“人贩子说这药无色无味,一滴就能让人昏睡三天三夜,现在贡献了小半瓶给你呢。”她靠坐在沙发扶手上,见他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并不气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太耽误我学习了。”
男孩弯而细的眉慢慢皱了起来。
“你不识字?”
她明明认得招牌和菜单。
六号说:“嗯,我是文盲啊——”
账本摊开在桌面上,皱皱巴巴,她的字迹也断断续续,那是原本会写字的人在模仿完全陌生的语言时才有的字迹。
从柯特的仰视角度看过去,她注视本子的表情复杂,柔软得令他不适。
她是非人的生物,未受教化,野蛮残忍而不自知,只对奇犽那样天赋卓绝的人别有所图地放低态度,失去利用价值后转身就走,就像他一直看到的一样。
但他直觉她现在想的绝对不是三哥,也不像是亚路嘉。
录像里,她看着奇犽时,就变成了一团恒久热烈的火光,对待亚路嘉时,又像是轻轻滑下花瓣的雨水,触碰和离开都小心翼翼。
她昨晚睡得不好,神色疲惫,现在却因为沉浸某些回忆露出与人类极为相似的笑容。
柯特只在怀抱孩子尸体赴死的母亲脸上见过那样的笑。
悲恸,温柔,满怀爱与无奈的歉意。
基裘是永远不会露出那种表情的。
……为什么她能够与人类这样相似,又如此撕裂呢?
他还没想明白,她已经把自己写字的几页撕下来揉成团,和笔记本一起扔进了垃圾箱。
她靠在他身边,安静地对着垃圾箱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被定好的闹铃惊醒。
“时间到了,走吧。”
因为衣服是抢来的,她出门时穿着不合身的T恤,牛仔裤挽起一大截,揍敌客提供的热武器全都没带,只揣了一把折叠刀,领着他溜溜哒哒地穿行在饭后散步的人群里。上午她还用那把不算锋利的刀削过苹果皮,给他切了四个刀工惨不忍睹的胖兔子,现在她拎着它去杀人。柯特问她之后会不会把它拿回来继续用,她反问为什么不呢?洗洗又是一样的。
柯特难以接受,“好脏。”
六号点点头。
“是啊。”
她又变回那个冷酷的非人类了,界限感模糊但疏离。
柯特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只是奇犽的附属品。
……可他又忍不住会想起那个笑容。
面前的目标为他的走神感到不悦,“我说了坐近一点!”
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