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上元
她想离开皇宫吗?
若是在那日山崖之底,她一定毫不犹豫的说是,可现在她有些迟疑。
裴元殊伸出手,想抚摸她的发顶,然而手抬了又放,终于还是没伸过去。
“不必着急,我虽大事已了,但还得给靖安侯的事添把火,短时间不会离开京城,你若要找我,便和绿绮说。”
玉蝉点头应下。
她看得出裴元殊眼中的情绪,但是,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的缘故,恕她难以对他生出任何亲近之意。
夜色愈深,风雪又大了起来,万籁俱寂,只能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玉蝉回到居所,躺在了床榻上。
她的手里拿着她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绣好的一个香囊,绣得是鸳鸯戏水,做工精巧。
她原本就长于女红,现在想来,这是否是随了那素未谋面的生母呢?
玉蝉带着这样的思绪缓缓入睡。
那厢前朝恭王一波未平,这厢靖安侯一波又起,又不知多少暗流,在隐秘处汹涌。
不过前朝的风云变幻,此消彼长,其实,都甚少与百姓的生活相关,养在闺阁里的姑娘和各家半大的公子也都对此不甚了解。
所以今年的上元佳节,一如既往的热闹,天色还未晚,长街上就已经有店家迫不及待地装点起门面。
玉蝉还可以继续休养,但是,她今天特别想见秦戈一面。
在上元佳节,女子将亲手缝制的香囊送与心上人,是景朝特有的风俗。
但是今天休沐,天子并不在乾清宫。
玉蝉微微握紧了自己的香囊,离开乾清宫漫无目的地走着。
天子会去哪里呢?
大抵老天也在给欢度上元的人们的面子,今日无风无雪,只有昨天的雪落在地上和枝头,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黑漆漆光秃秃的花枝,被新任管事系上了红布,显得格外喜庆。
玉蝉走在青石路上,心想,她就是在这里遇到天子,若今日同样也能在这里找到他,那大概是个再美妙不过的巧合了。
仿佛像老天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似的,玉蝉听见了前面传来的细微响动。
“陛下。”玉蝉有一丝细微的惊喜。
秦戈看向她,面露些许讶然,说道:“阿蝉怎么在这里?”
“奴婢来寻陛下。”玉蝉回道。
“寻朕?”秦戈的剑眉轻轻皱起,面露了些许烦恼。
玉蝉了解天子这般模样为何,忙回道:“并非公事,而是私事。”
秦戈看向她。
玉蝉垂下了头,也低下了眉眼,将自己绣的鸳鸯戏水的香囊,郑重地双手呈送了上去。
秦戈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心意呢?他瞧着那香囊,又瞧着玉蝉。
所以明明女子这样容易倾心,这样容易原谅,为何孟玉婉始终追着那个清郎,不愿意看他一眼呢?
玉蝉看着秦戈收下香囊,她自己心跳声好像就响在她的耳边。
天子收下了她的香囊,这意思是不是天子愿意接受她的心意呢?
她胡思乱想着,死寂的心又蠢蠢欲动,连带着嘴角都微微上扬。
然而,下一刻御花园深处传来一阵娇软的痛呼。
玉蝉看见秦戈瞬间紧张起来的神情,他像是飞一样跑了过去,仔细地将那个发出痛呼女子抱在怀里。
玉蝉的笑僵在了脸上。
但那女子却推拒了秦戈的手臂,扯着划破的衣裳说道:“没什么事只是小伤罢了。”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孟玉婉。
可天子并无觉得无关紧要,见孟玉婉的伤口还在流血,便轻柔说道:“还是小心些,先止血。”
可是秦戈手头并没有合适止血的东西,于是他便将手中香囊当成了止血的纱布,盖在了孟玉婉的伤口上。
“陛下,这香囊看上去颇为精致,弄脏了就不好了。”孟玉婉瞧见了鸳鸯戏水的纹样,出声说道。
可秦戈并不在意。
“香囊不过死物,自然是玉婉更加重要。”
他说话时,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深深地望向孟玉婉,言语间也更亲近了些。
孟玉婉僵硬了一瞬,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秦戈掌中抽离。
秦戈知道只要他稍稍用力,他就可以握紧孟玉婉的手腕,她无法挣脱。
可是,因着靖安侯一事,孟玉婉本来心情就很悲伤,他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一点,他怎么舍得让她有一点点伤心和难过?
所以他甚至没有一丁点阻拦,任凭孟玉婉抽走了自己的手腕,并道:“上元佳节,还是有灯才好。”
宫中自然不可能有似民间灯会一样的地方,但秦戈依然想起一处地方并对孟玉婉道:“玉婉且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