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好了，以后有得是机会聊，明早有课吧？收拾完早点休息。”欧若拉主动道了晚安。

“晚安，米斯兰迪尔小姐。”两个女孩乖巧地行礼。

“不介意的话，私下里我们互称名字吧，”欧若拉摆摆手，用所有人听得到的音量嘟囔，“反正六百分而已，他们早晚会帮你俩加上。”

六百分“而已”？只有她说得出这种话，但阿斯托利亚和爱米莉对这样顺利的进展喜闻乐见。

阿斯托利亚指着刚才搬出来抵着门的物件询问，“我可以在客厅门口摆一个全身镜吗？”

这话说到了爱米莉的心坎上，女孩都爱美，但凡遇到反光的地方都会照一照，欧若拉也不例外，正要点头，维多利亚突然抢步上前，“不行！我不想在宿舍看见镜子！”

两个小姑娘被她激烈的语气吓到了。

欧若拉瞳孔微缩，不想看见镜子？联想到上个学年初维多利亚饱受争议的造型，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维姬一直没迈过那个坎。

“嘿！维姬，原来你还在记恨上回那面镜子！”欧若拉脑子转得快，回头笑着跟阿斯托利亚解释，“利亚——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俩得谅解维姬，这屋原先有面穿衣镜，去年我眼睛不方便，一年都没用镜子，它把脾气全撒在维姬身上，每次进出门都指责她的穿着，还拿她的异色瞳说事！说什么来着？不详！你们说过不过分？活该把它砸碎扔了！”

“我不是…我没有……”维多利亚被她说蒙了，哪跟哪？根本没有这回事好吧？

“好了维姬，以后得一块住五六年呢，这种事瞒不住的，”欧若拉又勾上维多利亚的肩膀，“别说一面破镜子，外面嚼舌根的人太多了，他们还说‘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是噩兆’呢——我就能听见，你们猜怎么着？上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是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我到现在还生着他的气呢！”

阿斯托利亚和爱米莉飞快对视了一眼。

维多利亚牙齿紧紧抵着唇瓣，她当然听说了欧若拉当众拂魔法部部长面子的壮举，可她们不同——只要欧若拉自己不说，没人能发觉她的与众不同，而自己不一样，那双异色瞳就长在脸上，谁都能盯着自己指指点点。

“我想我知道那感觉，”爱米莉指指自己，“我有先天心疾，医生说我活不过成年，我家两个叔叔和堂兄弟们天天骂我是败落家族的病秧子、短命鬼、赔钱货……但凡见我一面，他们出门指定到处宣扬自己浑身不舒服，就好像我得的是传染病似的——以后遇到他们，你们可千万别相信他们的鬼话！”

“放心，我们肯定不信！”维多利亚立刻找到归属感，“那些话都是你兄弟们*说的？”

“对啊，我叔叔的儿子们，还有他们的狐朋狗友，那两家就是群只认家产的蠢货，巴不得早点气死我争夺继承权呢！”爱米莉又说，“好在妈妈这边…布雷斯和小姨对我都挺好的。”

“喔……”维多利亚嘟起嘴，瞄了眼欧若拉。

“所以啊，利亚，要不你先把镜子摆在自己屋里，好吗？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那件事也有我的错，我先在这给大家赔个不是，等什么时候维姬消气了，我们再商量往公共区域摆镜子的事。”

“没有没有，”阿斯托利亚拨浪鼓一样摇头，“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我这就把镜子搬走！真抱歉…你再看看这边几样东西，有没有不喜欢的颜色或味道……”

看着欧若拉和阿斯托利亚满脸歉意地互相争揽责任，爱米莉忧郁愤懑地捂着胸口，维多利亚心防一下子塌陷，她突然意识到，会客厅是属于宿舍四个人的公共区域，欧若拉敢跟魔法部长和国会主席叫板，但从进门到现在，不，从她们相识到现在，她始终跟大家有商有量，从不颐指气使地做主，帕尼特评价欧若拉讲话直率不留余地，但她刚刚为了不让任何一方难堪，宁愿费那么多口舌……

这才是朋友间该有的相处模式。

自己呢？维多利亚反思着，自己从进门开始就以欧若拉老朋友的姿态高人一等，别人往会客厅摆东西的时候向来敲门征询她的意见，自己不仅理所当然地享受优待，稍有不顺心意的地方就大喊大叫，脾气这么差，当年死皮赖脸自愿“倒贴”在欧若拉身边，欧若拉念在旧情的份上可以容忍自己一次两次，她会无止境地包容下去吗？现在，外面那么多想巴结米斯兰迪尔的男生女生，时间久了，自己的位置会不会被新人取代？

维多利亚心里生出羞愧和危机感。

“…待会我把我一年级的笔记复制给你们，有点多，不过我希望能帮上忙。”欧若拉正跟阿斯托利亚二人聊学习的事。

“那个…笔记我这也有…我和我哥哥的，你们知道，他学习不赖，我也想帮上忙…你们可以拿来对比着看。”维多利亚试探着重新加入大家的谈话，“欧若，三年级各科笔记我也有，你要吗？我待会拿给你？”

“我小时候天天把我哥的旧笔记当成课外书看，早就记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