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新闻史上，有很多知名的调查记者。他们有的扮演成为弱智深入雇佣残疾人的黑心煤矿，被人追杀也在所不惜；有的深入麻风村艾滋病村，和患病的人同吃同住，感受他们悲惨的生活；也有的蛰伏在日新月异的城市里，为环境保护默默地作出贡献。

他们收获的除了读者的崇拜，还有威胁报复。有来自黑恶势力的，有来自官方的，也有两者兼而有之的。

这是在他们还活着的前提下。

如果他们死了。

何韵在高考后选择专业时并没有想要成为一名记者。大一的时候学校并没有给他们细分专业，而是让他们新生系统地进行学习。大二选择的时候，何韵的大部分同学流转去了播音、导演、摄影等等热门的行业，她却留在了几近要被淘汰的新闻系。

新媒体迅速崛起，传统媒体式微。即便如此，何韵还是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家乡，来到了雍城新闻中心。因为容易被小事触动，也因为不喜欢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何韵放弃了时政新闻抛出的橄榄枝，来到了民生新闻。这几年，她帮忙调解过广场舞大爷大妈和篮球学生之间的纠纷，和招工黑中介吵过架、动过手，也曾和高考状元面对面聊过学习心得，和雍城籍的院士探讨过雍城未来的发展。她自认为，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她只是做了一个记者应该做的本职工作，比起那些真正涉险的调查记者们，她做的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她见过的阳光太多，就忽略了那些深埋在光下面的阴影。也许是俞济舟和张峰的父爱，又也许是杨梦绝望的眼神，何韵鼓足勇气做了这个决定。她根本不了解这背后的黑暗势力有多庞大，但她就是想努力一次。

一个人的力量弱小，但可以唤醒更多有良知的人，世界总会一点点变好的，不是吗？

所以何韵做了一次任性的决定。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的新闻稿给余念琛过一遍，而是极尽所能隐晦又详细地描述了她对于这一案件的猜想。为了表现自己是个知情者，又害怕暴露个人身份的样子，何韵还用上了笔名。只要有心人查一查，还是能追踪到她本人身上来的。

何韵的自作主张让余念琛很发火。

那天，他明明拒绝了何韵可笑又危险的提议，但没想到她会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以后你来市局，我们拒不接待。”

余念琛明明在微信上打了不客气的话，临发出又删掉了。只因他忽然想到，何韵来市局从来都不是第一时间找他的。不是和梁良联系，就是去找老陈。梁良现在在医院疗伤，老陈态度再怎么好，也是他的上司，她何韵想要怎么样，他根本无权干涉。他不过是她工作时的一个联系人，一个名义上的审稿人，有什么资格和她去说这样的话呢？

余念琛郁闷地放下手机。

心有灵犀般，信息提示音响起。

余念琛拿起一看，兴奋的心又跌回谷底。

“小念，今天什么日子不会忘记了吧？”

是余锦明。

“没忘，下班就来。”

对面回复很快：“我帮你跟陈副局说了一下。现在刚好我在你们局附近谈事，要不要我过来带你？我快到朝晖路了，你可以再过五分钟下楼。”

这就是余锦明，从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和理由，只要他想做到的事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办到。或许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能接手锦绣集团的原因。

余念琛无法拒绝。

“好。”

加长的商务车在宽阔的道路上疾驰，余念琛和余锦明并排坐在后座，谁都没有先开口。余锦明的腿上放着散乱的文件，几个加重的红字只要余念琛扭头就能看到。他却毫无兴趣，宁可把目光对准车窗外什么也没有的田野。

余家从余念琛爷爷那辈开始，就在自己的土地上建了别墅。说是别墅还谦虚了，占地四百多亩，简直可以称之为庄园。但因为别墅位置便宜，在雍城和荣城的交界处，加之余家两兄弟长大以后都有各自的住所，鲜少过来。

如今，也只有余家父母和一些佣人住着了。

余念琛并不想回家。虽然他是余家一份子，但他每次回去总会有一种和这座房子格格不入的感觉。也许是性格使然，余念琛更喜欢自己用工资租在市局旁边的一套小两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让他有莫名的安全感。

余家的房子太大了，车子驶进别墅区范围内还有好长一段路要开。

余念琛从车窗的反光看到，余锦明捏了捏眉心，终于把腿上的资料合了起来。

“怎么不跟我分享最近的生活了？”

余念琛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哥这么忙，不打扰你。”

“瞎忙，爸不放权，我也只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兵。倒是你，就没有想法来帮帮我么？看你最近查案子查得很起劲，听说珠宝店的事也解决了？”

即便是家人，余念琛也从不提及工作上的隐私，他含糊地说了一些公众都知道的信息，余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