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清晨正是司令部各处换岗值班的时候，士兵们列队晨练，一副朝气蓬勃的景象。

“祁副官！”

“祁副官早！”

“你们早。”

祁颂霖步履匆匆地行走在司令部大楼的楼梯上，一面笑着回应别人的问候。

他上了三楼，拐过楼梯口来到司令办公室，敲了敲门。

“司令。”

许终淮闻声抬头，越过祁副官的人先看到了他手里紧捏着的东西。

他将手里的文件合上，先吩咐正事道：“截获的那批直系枪支，是英国货，香港来的。回头你去枪库好好清点一下，安置好。”

“是。”祁颂霖应得干脆。

“那说说吧，”许终淮朝着他手里的一叠子东西歪了歪头，“查了三天，终于有收获了？”

祁颂霖倒没有尴尬，这事儿确实有些棘手。

“属下一开始怀疑是有人瞄准时机开枪击中了吊灯，才让吊灯坠落，中断了演出和孙的行动。”

“但后来查出，是部分螺丝脱落才导致大重量的水晶吊灯坠下，而且吊灯上没有任何被火药灼烧的痕迹。”

许终淮放下手上的文件，拧眉向后靠在椅背上：“虽然当时在演奏，现场声音不小，但即便装上时下最好的枪消音，也不可能使得你我和场内的所有人都听不到任何异声。”

“属下也是这样认为。”祁颂霖点点头，“固定吊灯的螺丝有八枚，其中三枚仍然留在坠毁的吊灯上。属下和百乐门的人在舞台以及其余可能的地方找到了四枚掉落的螺丝。”

许终淮剑眉一锁，敏锐地捕捉到了祁颂霖想传达的信息：“还有一枚螺丝，找不到吗？”

“百乐门的人没有太过在意，说螺丝可能滚到一些隐蔽角落里。”祁颂霖表情严肃起来，“但属下连续两天在夜里偷偷潜入搜寻，昨天终于有所收获。”

他几步上前，将手中用帕子包裹的东西呈给许终淮。

许终淮伸手拨开绸帕，里面竟然是一支小指长短的红色小箭，箭身尾部赫然穿着一枚螺丝。

“这支箭插在极高的墙壁上，又被人涂了与红色墙壁相同颜色的红漆，简直难以发现。属下也是昨夜上了舞台的操纵桥，不经意间用手电筒扫了一圈才偶尔发现的。”

许终淮沉吟不语，仔细观察着这枚精致小箭。若是这枚箭，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没有听到任何异响了。这么看来，果然是有人蓄意打下了吊灯。

可这螺丝的口径虽然不是很小，但也绝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用箭精准穿过的，可见此人射击水平极高。

“那四枚掉落的螺丝，恐怕也是这个人的手笔。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拧下四枚螺丝，应该是提前就备好的。”

“有人知道了孙要对我动手，也知道了我的行踪，于是暗自做了准备。并且此人一面盯着孙怀芝的人，一面也在看着我们的动作。”

祁颂霖点头：“的确如此，否则他不会一直等到孙的人宁愿冒险也要开枪时，才让吊灯坠下。”

许终淮冷笑一声：“有意思。”

“司令，属下查了此人当时可能藏身的地方，但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这件事不必告诉百乐门。”许终淮将小箭上穿着的螺丝取了下来，“我们暗自留心便是。他虽然阻止了孙怀芝的行动，但也非一定是全心想为我解围。”

“是。”祁颂霖凝眉，“但是司令，他为什么事后不找机会把这枚箭拿走呢？虽然位置隐蔽也不易发现，但也不应当如此草率大意地留下证据。”

许终淮唇角微挑，抬眼盯了盯他的祁副官，似笑非笑：“也许……他就是想让人找到呢？”

三日后。

英租界附近的山群不高，连绵起伏的峰峦迤逦南下，倪公馆就藏身于其中一座山岭之上。春日好景，山坡青翠，明媚阳光照耀着苍绿重叠的冈峦，若是此时有人遥遥俯瞰，毫无异议的，山腰上那一连串白屋顶定在苍翠绿浪中格外显眼。

盘山公路蜿蜒而上，一边绕着山脚，一边临着深涧。半山位置，一座黑漆镂花的高大铁门后，青石板铺成的宽阔坡道夹在两侧通天的梧桐树林当中，向前伸展，通往了嵌着碧色玻璃窗的高大白房子。

正是午后，公馆内佣仆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倒也岁月静好。

倪书钰坐在房间内的欧式沙发上，从白瓷小盂中挑了些药膏，缓缓涂在手腕红肿处。

她自开始学琴，大大小小的演奏舞台已不下几十场，还是头一回遇到吊灯坠落，把演奏家的乐器砸毁这种事。

百乐门竟然如此疏漏，连舞台的安全保障都做不好么？

如灼烧般的痛感微微刺激着她的大脑，她又想起了前几天在百乐门演奏时远远望到的那个人。

许终淮？他竟然真来了。

倪书钰忽然顿悟一般，想必这次的舞台事故，多半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