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扰

许终淮笑意不减，置若罔闻：“许某听说倪小姐素爱养花，所以特意寻了不少花卉，以后每日都会派人送来府上，届时倪小姐不必惊讶。”

倪书钰态度冷硬：“我不会收的，许司令还是不必。”

“好的。”

她见他欣然点头，便知道他又是故技重施，只是如今连作戏博她一时信任都省略了。

不过也确实不必，她不至于蠢到还会相信他的精湛作态。

“许司令，”她柳眉紧锁，神情认真，“你非要如此一意孤行？”

她还是觉得，他并非谈不拢的痴人。既然他不是为了皖系图谋，那他们二人又有何渊源过往能叫他这个可以号令三军的司令痴心至此？这于理不合。

“倪小姐不必相劝，”他声色轻淡，“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倪书钰怔住。

雾气愈发散去，远处天际遥遥染上粉霞，浅淡如同女儿家初次上妆时的手法。

抬眸望去，男子俊逸眉眼间透露着儒雅毅然，背后的空气已不似方才那般冷暗肃杀，添上了许多暖意。他低头瞧来，目光里处处写着真心。

何至于此？

“那许司令就自便吧，”倪书钰怀抱精致花束，神色淡漠，“您有一方威名权势，既已说到如此地步，那我自然不敢过分拒绝。只是我把话说在前头，除了今天这一束，我再不会收。”

“自然，送花来是许某的自由，收不收是倪小姐的自由。”许终淮浅笑，“我已然以身份得了一些特权，不奢望其他。”

“那我就不送了。”

她淡淡把话撂下，不再理他，转身抱着玫瑰向别墅大门走去。

厚重木门打开的一刹那，她从里间的玻璃门扇上看到了许终淮挺阔坚毅的身影，他未动分毫，与方才转身前所看到的别无二致。

真是奇了，难不成这神武英名遐迩皆知的许司令，实际真是上海大剧院的台柱子？

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刚踏出几步，又停下身影，转回头来。

“祁副官。”

祁颂霖正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叹息，心道真真是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司令却执迷不悟。

出神之际，却突然听得倪小姐唤了他的名字，连忙惊得抬头，只见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转回身来正瞧着他，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旁的许终淮。

自家上司目不斜视地看着倪小姐，并未给他任何指示。

“倪小姐。”

他只得压下满腹疑虑，略显恭敬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倪书钰好端端地叫他做什么？他不过是个可怜打工人罢了。

“那天在医院听许司令说你摔伤了。”

祁颂霖恍然大悟，连忙抬了抬胳膊对答如流道：“是的，前些日子从楼梯上摔下来，胳膊受了点伤，如今已无大碍。”

许终淮忽然惊觉，唇角不禁有些僵硬了起来。

“如此甚好。”倪书钰情绪平平地笑了笑，目光扫过神色瞧着还算如常的许终淮，“只是那天听许司令所言，祁副官摔伤的是腿啊。”

祁颂霖一愣。是了，那日司令出门前只说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可也没定夺自己究竟摔坏了哪里。他和梁医生以摔伤胳膊做了诊治，却不想司令与倪小姐说的竟是别处，是以两头没对上，现下是要穿帮了！完了完了完了……

倪书钰挑了挑柳眉：“祁副官确定自己好了？”

祁颂霖心中直呼救命，连忙将目光递向许终淮。

许终淮面色不改，笑意盈盈接话：“祁副官那天伤得不轻，腿和胳膊都摔伤了，现在基本都已经大好，劳倪小姐关心。”

倪书钰意味深长地看了祁颂霖一眼，点头称赞：“看来祁副官身体素质不错，市立医院的医术也十分高明。”

祁颂霖捏着把冷汗，连连讪笑。

倪书钰心里已如明镜，抱着花束的玉手暗怒握紧，瞧着许终淮的眼神也徒然冷酷下来。那日许终淮分明是提前在医院等她，而他既然能提前候在那里，只能是知晓了她的行踪。

他竟敢在倪公馆行如此放肆之事！

台柱子这三个字于他不仅名副其实，恐怕还不够登对。亏她方才竟然在他脸上看到几分真心，简直荒谬！

许终淮见她表情霎那郁结，怫然不悦，便已将她心中所想猜了个七七八八，他暗道不妙，连忙开口解释。

“倪小姐莫要误会，那日实在是巧合，许某并不知你会去医院，也决计不敢在倪家做任何手脚探听倪小姐隐私。许某既然想求倪小姐芳心，又怎会行如此下策？”

“许司令，为人不诚，便也不可能得到真心相待。”她遏下怒意冷冷讽刺道，“莫非你治军统兵时也如此信口诓骗、架谎凿空？”

许终淮一时结舌。

“我虽于你无意，但彼此周旋转圜时，任你颜之厚矣，我也尚可容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