舳舻相继
大约五更天末的时候,谢簌黎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她示意连翎别动,起身披了间外袍到了门口,看那模糊的身形大约是徐映。
清早徐映不会无故来叨扰谢簌黎,他与谢簌黎的院子只隔了一堵墙,昨日连翎来谢簌黎院子时恰和他在门口打了个照面,此时突然造访只能是状况紧急。
谢簌黎将门敞开来,迎了他进来,徐映一身常服并未束发俨然是来的匆忙,脸上还带着竹席压出的印子。
他手里握着百辟刀,神色焦急,他见来开门的是谢簌黎不敢轻易揣度原因,进门后压低声音道:“出事了,王爷呢?”
这时候连翎已经换了衣衫,从内间走出:“怎么了?”
“昨夜有人暗袭候府,今早亲卫替换时才发现你屋中守夜的亲卫被杀了,小如说知府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徐映言简意赅,三两句话道出了原委。
两人闻言不由一震,昨夜谢簌黎才说恐有人行刺连翎,却不想一语成畿。
好在谢簌黎还算清醒,连忙说:“你翻墙去徐兄院子,就说昨夜军务繁杂你二人探讨到深夜,你旧病复发头疼得厉害便未回自己院中休息。”
连翎宿在谢簌黎这才避开此祸,虽说亲近之人皆知两人关系,但到底没有夫妻之名同宿一室难以说清,更何况还有不明其中详情的岳知鹤。
“我先去拖住岳知鹤,记住昨夜行刺时分我在为王爷行针止痛。”谢簌黎说完转头入内室更换衣衫。
连翎屋中守夜的亲卫被杀,寓意显明就是冲着连翎的性命而去,刺客杀人来去无踪,一直到清早换班时才发现,不是熟悉候府地形就是自己府中的人。岳知鹤匆匆而来也是为了这一点,若是外人行刺只能说明是从他手上流出了候府地形图,若是连翎自己的手下不臣,只能怪连翎自己倒霉。而寄居在候府化名“顾行”的谢簌黎恰是个来去自如的高手,还出身江湖显而易见是来路不明,徐映闻声匆匆赶来报信也是担心这一点,毕竟麟州之事才过去不久。
几人心如明镜,同样的跟头不能再栽第二次,待到谢簌黎抓着应辞剑出门后,连翎与徐映将两屋中的烛台替换,伪装出夜谈的样子,顺带着将顾行房中不该有物件收敛了起来。
死的亲卫是明浚,刺客是个高手一剑封喉干净利落,他连呼喊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门前。
才到临雍关时就是他一直跟在谢簌黎身边,眉目舒朗的少年就这样被结束了生命。
凶手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正如他们三人所料的那样,岳知鹤果然第一个对谢簌黎提出的质疑,好在有了连翎的佐证岳知鹤并未追究。可如今大敌当前,行刺连翎并不件小事,他是临雍此战的主将,事关临雍安危,必须一追到底。
清查之下临雍守军中的几个有品阶的领兵透露了连翎在候府中的居处,他们曾来府中听命因此记得路,再加之外围巡防的兵卒懈怠才造成了惨案的发生。
一向宽厚待下的连翎第一次发了怒,将涉及此事的领兵通通降职处罚,重新整顿了军务巡防。
明三爷也从三关而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世人难尝,他强撑着送完了亲子最后一程。随着连翎亲自为明浚扶棺下葬,为这件事暂时画上了个句号,可终究成了为诸人心头埋上了一层阴霾。
在明浚下葬的同日,焦慕举兵南下,各部势力集结之后又兵分二路分别剑指三关和临雍关隘,这一仗终究是来了。
凶手的追踪还没有眉目,为防止再有意外发生,连翎支了大半亲卫贴身保护蔺丘,只将卫瑾如留在自己身边。其实他也是担忧卫瑾如年纪小,机敏应变远不如其他老兵,万一事发突然反应不及白白丢了性命。
从那日后军令虽然照旧从连翎院中发出,可他早就将搬到了谢簌黎的院子起居,并将机密分散保存以防泄露。贴身保护的任务交给了谢簌黎,两人几乎同进同出,直至兵压国界线前。
连翎在临雍关城墙下十里外设下了第一道防线,从焦慕举兵南下起,临雍关便开始戒严设防,竭力阻止战火向中原故土蔓延。
涿鹿部先发三关,同大越于九龙关下交锋,赵柯、昶扬分领左右两翼以快打快,将涿鹿骑兵撕了个粉碎,之后又交手几次,焦慕都没沾到太大便宜。
相比之下临雍关战场安静的有些诡异,焦慕将兵营扎下后再无动作,既不交手也不谈和,纵然连翎百般布置却也是无计可施。
三关交手顺利,难免会觉得这一次是雷声大雨点小,军中已然有所懈怠,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倘若再任由焦慕这般下去,临雍士气必然大败。
没有人想要打仗,边境交手的时候朝堂上更是打的火热,文官纷纷进言请求议和,这消息自然无人同边境拼杀的将士们透露,是秦玖娘设法传信到了谢簌黎手中。
那个辛夷花的香囊成了两人的联络,秦玖娘手下的亲信就是凭此认出了身在临雍前线的谢簌黎。
更深露中,夜半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