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

冰水就往房间走。

冰箱里透出的光源随之消失，纯靠一点儿月光的半暗昧环境中，她看见宋辞不可思议地挑了下眉，诧异于就这么被忽视了。

厨房就那么一个进出口，很窄，唐施要走，就不得不从宋辞身边绕过去。

就在她即将经过时，宋辞突然单手撑住流理台子的一角，拦下她。

他低低轻笑一声，问：“做贼心虚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嗓音莫名有点沉哑。

“……”唐施忍住，没吭声。

她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着空白而茫然，呆呆转头，和宋辞对视。

俩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刚才宋辞身上所谓的疏离感全消失殆尽。

那双眸子仿佛含了情，有暧昧的润泽，别人看不明他的情绪，他却像能把人看穿。

夏天、夜晚，和少年。

光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就有足够的氛围。

唐施耳根一热，觉得明明是自己心术不正。

宋辞看她的眼神和平时哪有区别，而且光凭这张脸，就算看条狗也深情吧。

就在唐施快要装不住的时候，宋辞揉了把她的脑袋：“没睡醒么？怎么那么呆？”

“下回不许半夜起来喝冰水了。”他站直身子，拿开冰水搁到一边，给她让路。

骗都骗了，那就贯彻到底。

唐施继续呆模呆样地转回头，迈着脚步往前走。

到了客厅，看见宋辞房间门没掩实，里面投射出一缕暖黄灯光，打在木质地板上。

她的房间在右边，而那是左边的相反方位。

唐施抿了抿唇，压下翘起的嘴角，本能似的，朝光源走过去。

她能感觉到宋辞落在她背后的目光沉顿一瞬。

“唐唐。”宋辞出言提醒，“你睡右边那间。”

唐施置若罔闻，继续往左边走。

她当然知道自己睡哪边。

可这会儿不是“梦游”嘛，要装也得装的像点。

唐施能听见身后的动静，知道宋辞迈步赶上来了。

在她将要抬手推门的时候，手腕被一把拽住，皮肤传来的温度说不上是冰还是热。

唐施睫毛轻抬，眼里写满了迷茫，歪头看过去。

宋辞稍怔，思考了很久才想到一种可能性：“你……在梦游？”

得出个不太肯定的结论后，他有点不知所措，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有这么危险的毛病了。”

捉弄人也该有个限度，本来戏到这时候也差不多了。

但从小到大，宋辞错愕的表情实在少见，唐施舍不得这么快结束戏弄他，仍旧是不说话。

“还认得我么？”宋辞很快接受了眼前的情况，淡了表情问话。

那例行公事的严肃模样，就好像在她梦游的无意识状态下，能撬出什么秘密似的。

唐施点了下头，打算见招拆招。

宋辞伏低身子，在夜色中直勾勾看着她：“那我是谁？”

唐施眨眼，像在思考，而后一字一顿：“弟、弟。”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各种情绪在宋辞黑眸里一齐晕开，过于精彩。

到最后，统统变成了不甘和自嘲的戏谑，覆上一层过浓的阴霾。

在快要憋不住狂笑出声之前，唐施赶紧抽回手，往自己房间走。

她只看见了最初几秒内宋辞眼里的情绪，至于随后而来的其他，并不知晓。

唐施已经在笑出声的边缘，她走得有点急，还得保持着原先的呆滞模样，好不让宋辞看出端倪。

客厅没有开灯，往右边房间走的路逆着光，是黑暗的。她用手拽着睡裙一角，免得自己去扶墙。

才来第一天，也没有来过这边。

唐施压根没注意到旁边有个脏衣篓，视线放平着走过时，不小心踢了一跤。

“小心——”唐施身型稍晃，宋辞已然和她调换了位置，从身后跨到前方。

“哎……”她把后面的字眼吞进肚子里，一半是还想要装，一半是感觉额头被什么东西软软地擦过。

有点痒，又有点凉。

让人很想去碰一碰。

正疑惑间，唐施就看见宋辞移开了扶住她的一只手，把修长的五指放到唇边。

先是顿了顿，然后极为缓慢地用食指轻擦了一下他的唇，懒懒地抬眼看过来。

伴随着脸上的意外一闪而过。

这下子唐施的茫然彻底不是装的了。

不过这茫然之外，还有一丝羞赧，好像浑身上下的温度都为这不小心的“擦碰”而升高。

宋辞正扶着唐施，似乎也感受到了她不太正常的体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突然问：“你身上怎么这么烫？你还有意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