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燕雨歇（一）

一

“燕子，你千万记得……”

灰暗狭小的房间。

幽暗的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穿过层层灰尘照在母亲苍白的指尖。

我的母亲，又瞎又“聋”又“哑”。

我将手指轻轻覆于母亲的指尖，以此回应她。

“燕子……无论如何……莫开口……”

言……

母亲连这句常说的话最后一个字都未吐出便没了气息。

她浑浊的眼望着我，眼角还挂着泪。

这一年，是我在这红墙中出生之后的第七年。

我垂下眼，心中埋怨。

娘亲。

为何不带我一同离开这地狱去往仙境呢。

为何……希望我活着……

“碰”

危危可及的木门被人粗暴地踹开。

春光如瀑蜂拥着泄进照得灰尘四处逃窜。

一高一矮的身影背着光。

高个子男抱怨。

“奶奶的，这老婆子终于咽气了。”

矮个子男附和他。

“可等死我了。小燕子。”

我平静地转过头望着母亲的脸。

无论春光还是太阳，哪怕是一分一毫的温暖都不会照在灰暗的我身上。

数不清多少只大手将我粗暴地拖起。

我的指尖被迫与母亲冰冷的指尖离开来。

粗糙的大手掐着我的脖将我按在冰冷的石板上。

喘不过气。

迷迷糊糊中我缓缓偏过头望着一旁近在咫尺的母亲。

我只看得清她那双雾蒙蒙、空荡荡的眼。

“好歹……个女的……与其……长大……便宜别人……不如……这一天等了……多久……”

男人的污言秽语断断续续、不绝于耳。

娘亲啊，你还会哭吗。

我轻轻合上了眼。

呼吸急促。

纷飞的灰尘如同我的记忆。

“谁叫你偷吃东西的，你个贱东西。”

“你们母女俩怎么还不去死！”

“本就心烦，撞见你我真晦气！”

……

是一张张着嘴漆黑的脸。

一句句经文般的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

破旧的木门在风中肆意吱呀。

春光停留于我肮脏不堪的脚尖。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两个人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疼。

仿佛身体被撕裂。

难以言喻的疼。

疼得想死。

可我……已不会哭了……

忽然间，春光被遮挡。

我害怕地蜷缩起身体。

可，不是我想的那样。

随着“哐当。”一声，木盆落地。

“燕子！”

玉姐姐满眼泪水冲进来，一把拉过母亲身上的破被将惨不忍睹的我紧紧裹上。

冷，真的冷。

不是我冷。

是被子上母亲的温度。

玉姐姐红着眼眶，怒骂道：“那悦贵妃宫里的两个畜生！你还那么小！他们……他们……”

泪水漫过玉姐姐的眼眶。

“他们……怎么能……”

二

“诶，你听说了吗?”

“什么？”

“就是后厨那个疯子啊！居然冲进贵妃的宫里说要讨个说法，说贵妃手下的人玷污了那小哑巴。”

“那个疯了的玉娘?她倒是真疯了，平日疯疯癫癫口口声声说小哑巴是她妹妹，明明啥关系也没有。还有啊……没想到那个小哑巴小小年纪……”

“诶，我看她可怜是可怜，但说实话她平时阴森森的样子，谁勾引谁还说不定呢……”

“那老聋哑子呢。”

“死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怎死的，听说那小哑巴是当着她妈尸体……诶哟哟，这可不得了……”

“话说回来，那疯子找了悦贵妃之后呢。”

“还能怎么？你知道悦妃那暴脾气，肯定拉去填井了呗。”

“哦哟……”

“所以你刚来我便说过了，惹谁都不要惹悦贵妃。西域公主不说，皇上又那么迁就她……”

“真是难伺候啊……”

声音渐渐远去，听不清。

我艰难地从一旁的草丛中抬起了头。

我伸出手扯掉头上的枯枝烂叶。

蹲得太久，腿好像失去了知觉，我跌坐于泥潭中。

好疼，不知道哪里疼，好像哪里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