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事
陈德不知晓这些,又道:“枝丫头,我看你们相处也有些时日了,你倒是可以问问谭林,何时来求亲?若是来的话,初六就是个好日子。”
陈枝使着针,听了父亲的话,一不小心竟扎了指尖,顿时殷红的血珠滚出来,沾染了袄衣。
她忙收回手,用手绢擦了一回,又慢慢地咬掉袄上的细线,良久都没说话。
“枝丫头,你好生考虑吧,这谭林在燕子街上,是个难得不错的后生了,可不要错过了。”
因着头内一阵眩痛,他边用手指按着额头,边叹息道:“要是你跟谭林这事不成,爹往后也不晓得,该给你找什么样的婆家了。”
这句话倒是真的,一开始,他看上的女婿是刘贵,那时想要撮合女儿跟刘贵。
可惜,女儿不喜欢刘贵。
再过了一段日子,他看出女儿心仪悬壶堂的沈南星后,又积极鼓励女儿多去悬壶堂,可后来也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女儿跟沈南星也没能进一步发展。
如今这谭林,是他亲自去谭家木匠铺看过的,人生得清秀,做事也毫不含糊,兼谭父谭母又是和善的人,料想女儿嫁过去后,绝不会受委屈。
是以,在女儿跟谭林相处后,他是大力地促成,时不时便要在女儿面前念叨着:“今年的中秋,是个大吉之日,宜嫁娶!”
“爹,女儿知道您的意思。”
陈枝将手中针线收拾好,垂了头说道:“总之,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陈德见她面容没有丝毫笑意,眉眼间倒多了些郁郁寡欢之色,不由纳罕。
“枝丫头,你老实跟爹说,你对谭林,可有欢喜之意?”
她近来笑容愈发少了,莹润澄澈的眸子里,时常带着一丝哀愁,听到父亲的询问,愣住了。
对谭林,是真的说不出“欢喜”这两个字。
他们相处时,她面上总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实则心里并非如此,只是下意识便戴上了面具,仿佛只要微笑,就不会让这段关系变得尴尬。
谭林就不会像她这般,他的性子大,心气又高,有时生气了态度会突然变得很冷淡。
她若不主动去俯就,他便不会来找她,与他在一起,她时常要照顾他可怜的自尊心。
其实很累,很累。
可是陈枝觉得,她现在除了嫁给谭林,别无他法。
阿鸢依然不肯放开她,一直让她等,告诉她“等到中秋,一切都会有转机”。
可她想:究竟是什么样的转机,非得在中秋才降临?
她不信,除非阿鸢在心里规划什么大动作,她怕阿鸢冲动,不顾后果地做出些什么事来。
只有她尽早成亲了,才能真正了断与阿鸢的这段孽缘,也才能真正保全两个人。
当日,陈枝便主动去找了谭林,待到初六这天,谭林便神采奕奕地来到了陈家。
与往常不同,这日谭林的衣着格外讲究,穿了身簇新的红袍,墨发用木簪高高束起,一派潇洒雅致,当真似个读书人般。
他手上又提着只白雁、果馅等喜庆物,面容欣喜,一进了院门看见陈德,连连躬身行礼:“陈老爹好!”
谭林今日,是打算来正式求亲。
上次陈枝来寻他,说了好些温柔话,他心里便将往常的不快都抛至脑外,计划着八月十五中秋吉日,便要将陈枝娶进谭家了。
陈德也穿了簇新的绛红衣衫,满脸笑容地将谭林引进屋内,又朝内室高声唤道:“枝丫头!快出来迎客!”
他许久未这般开心了,如今也是将谭林将女婿般看待,且越看越觉得顺眼,连原本觉得的木讷,也成了好处。
今日过后,女儿的亲事也算是有了着落,他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就可以落地了。
陈枝将一枚木簪插入鬓间,看着床上翻出的百褶缕金挑线纱裙,思来想去,还是换上了那件鹅黄色罗裙。
锦城的风俗很朴实,若是求亲,男方只要带着白雁及礼物,来女方家吃上一顿饭,这门亲事便算成了。之后,便直接选黄道吉日成亲即可。
谭林跟陈枝相处已有许多时日,如今只算是走过场,他料定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了。
酒酣耳热之际,他便有些不顾体统,忍不住握住了陈枝的手,笑道:“阿枝,终于……我们终于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