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僧人

脚踢，十分无礼。

街边的行人纷纷侧目，虽有几声抱怨，却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匆匆便离远了。

陈枝性子温和，不爱与人起争端，也不爱惹事，可眼睁睁看着这僧人被如此欺负，又不忍走开，便上前招呼道：“盛哥，算了吧，这位小师父看着有些病弱之症，他恐怕也不是故意倒在这儿不走的。”

她刚才观察，这僧人约摸十七八岁，生得剑眉星目，只是面颊瘦削，筋骨不健，像是饿了多日未饮食的模样。

李盛止了拳脚，面上怒气未消，冲着僧人又是骂骂咧咧地吼道：“看在有人给你求情的份上，我就饶过你这回，要是下次见你倒在我摊前，小爷我依旧照打不误！”

那僧人双手合十，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了声谢，便挣扎着要起来，却不知是被李盛打狠了，还是本就有伤，艰难挣了半天也没起来。

陈枝担心李盛再动手，忙俯下身去，将僧人搀扶起来，径直往巷子旁走去。

“小师父，你没事吧？”

陈枝见他脸颊苍白，极为虚弱，不由道：“可是刚才伤了身体？不如我带你去悬壶堂医治吧？”

这僧人摇头，慢慢道：“施主，无妨，我只是有几日没有进食了……施主能否，帮我买两个馒头来呢？”

听他说得心酸，陈枝点头道：“自然可以，你且等着，我很快回来。”

陈枝就立刻去街边包子铺买了一笼馒头，用纸包了三大袋，又去茶馆用竹筒装了一节清茶，纷纷递与僧人，见他虽饿极，吃东西仍慢条斯理，极讲礼数。

“小师父，你慢慢吃。”

陈枝从怀内掏出几锭碎银，递给他：“这些银子，留给你做斋食费吧。”

说罢，转身便欲走，却听身后人道：“施主请留步，我一僧人既已吃了你买的食物，怎能平白拿你这么多钱财？”

陈枝笑道：“这不打紧，我只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师父不必挂心。”

那僧人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却又从手边卸下一串油光发亮的沉香佛珠，递给陈枝道：“小僧卞丘月，在此谢过施主，施主的恩德，我无以为报。此乃保一世平安的佛珠，经得道高僧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金刚经》开光，便送与施主吧。”

陈枝摇头道：“这佛珠看着极贵重，我万不能收的。”

“若没有施主的善心，又怎会现佛理？施主，你就收下吧。”

陈枝这才接了那串佛珠，珠子温润，且有淡淡的沉香味蔓延，又是保平安的，她心中顿生一喜：既然买不着合适的生辰礼物，不如就将这串佛珠送与阿鸢？

只可惜，陈枝每每经过程家小院，见那院门始终紧闭。附耳去听时，院内安静如斯，竟连阿鸢的琴声都没听见。

难不成，只能中秋时再见阿鸢一面了？

她这般思考，整个人都愣在了院门前，直听见门“刺啦”一声轻轻开出条缝，才恍然回过神，待看见出来的人，陈枝的一双杏眸便生出了焕彩的光芒。

阿鸢才踏出远门，就忙地将一根手指比在唇边，对陈枝低声道：“嘘。”

然后，牵过她的手，径直拐过街巷，直奔燕子街的尽头，往那一片幽静桃林而去。

时值秋日，树上的枝叶已逐渐泛黄，随风而过，落叶铺满地，尽显寥落。

阿鸢牵她在一侧的石头上坐了，才道：“阿姊，今日幸好我一出门就见到了你，否则，我们怕只能中秋才见了。”

娘亲如今卧病在床，令“她”陪顾一旁，限“她”行踪，“她”顾念娘亲病情，不敢违逆。

可今日说来也是巧，娘亲喝了莲子羹后，睡熟过去，“她”才有出门的机会。

陈枝听罢只道：“无妨的，反正我们总归会见面。程伯母身体好些了么？”

阿鸢摇头：“还是很虚弱，我如今不敢惹她生气。”

“你先前因何惹她生气了？怎么会半夜三更就犯心绞痛？”

阿鸢没答，伸手握住陈枝的手，玉色的脸庞竟闪过一丝脆弱，低喃：“阿姊，不管怎样，等到了中秋那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