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亲事
我这个做娘的,也哭笑不得,如今竟不知如何下台是好!”
陈枝的面颊白了一半,唇边的笑也仿佛冻住了,嘴唇发干,黏得牙齿发紧,却问:“这……是怎么回事?”
程氏继续道:“阿鸢的兄长在京都经商,鲜少在家,阿鸢平日里常爱捉弄‘她’兄长,便将人家白梅玉佩弄了来,偷偷拿去提亲了,如今‘她’兄长得知,气得火冒三丈,再不肯归家了,你说,我这个做母亲的要怎么办才好?”
程氏边说,边拿眼觑着陈枝。
直待说完一席话,陈枝的面颊早已煞白,连嘴唇也开始颤抖,她如遭雷击,脸上的笑,再也支撑不住,心里寒刺般彻骨地疼。
程氏虽没提她的名字,可又句句在提她。
原来,阿鸢说的提亲,是偷偷背着“她”胞兄的捉弄之举!程氏此时分明是不认账的!
陈枝的心沉到谷底,面如土色,心情以晦暗到极点,程氏仍在问她:“阿枝,这件事是我们的错,可是,我也不能不为儿子的终身大事着想。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呢?”
“程伯母……您让我静一静……”
她心里乱得很,明日就是中秋了,程氏却在此时对她说这番话,她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这门亲事是做不得数的。
阿鸢那般做,不过是想与她常在一处,她不怪“她”。
可她再想不到,阿鸢竟会铤而走险,将自己胞兄的亲事当儿戏,引出程氏这般凄苦哀绝的长吁短叹。
程氏面上露出悲苦神色,心内生出歉疚,道:“阿枝,你是个好姑娘,是我们不对,是我们负了你……”
“程伯母,您别说了……”
她不忍再听下去,眼角涩痛难耐,死死咬着下唇,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又伸手打开,将那块清冷细腻的白玉放到程氏的面前。
“程伯母,我把玉……还给你们……这桩亲事,就此作罢……”
说完,她再也不能留下,扭身便跑出了忘忧酒馆。
出了酒馆,才发现天空黑沉沉得可怕,紧接着轰然一声雷鸣,豆大似的雨点便抖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得满街都是。
行人纷纷在廊檐下躲避,唯有陈枝一头冲进雨里,肆意奔跑。
水珠儿将她满头黑发打湿,鬓发黏成一团,松松垮垮地垂在肩头。
深色的衣衫沾了水,愈发沉重,在雨中渐渐迈不开腿脚,她就停下来,一步步地走着。
满脸的水渍,不间断地往下流,眼前一片朦胧,陈枝的心里却觉得酸涩无比,一难受,便将刚才吃的那口梨膏也吐了出来,腹内苦得如吃了黄连。
雨幕中,她只跌跌撞撞往前走,那也不是回家的路,也不是去悬壶堂的路,像失了魂魄的人,想大哭一顿,喉咙只哑哑地发不出来,难受得紧。
一双臂膀突然握住了她的肩,有人焦急地喊道:“阿枝!怎么在这儿淋雨?”
她看不清是谁,也不想看清,推开那人,喃喃道:“别管我。”
“唉……我怎么能不管你呢!”那人发出很大一声的叫唤,紧接着,双手又过来了,攥住她的胳膊便蛮横地往前快步走。
陈枝陡然被拉去,险些摔了一跤,那人便行慢了些,等到了一处避雨的摊前,她才回过神来。
这是刘贵的炊饼摊,如今正是他收摊的时候,扁担和箩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刘贵已将干毛巾递了过来:“阿枝,你先擦擦。”
陈枝默然接过毛巾,擦去满脸的水渍,此时心内虽依旧满腔烦愁,却好歹头脑清楚了点儿,听刘贵问道:“阿枝,你这是怎么了?如今秋风乍起,怎么能去淋大雨呢!要是淋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他身上穿一身酱色布衫,早已湿透了,两人都是同样的狼狈,陈枝眼眶不禁一酸,却极力忍住了泪,说道:“我……我忘了带伞。”
刘贵便从摊后拿出两把油纸伞,一把送到她面前,说:“这有何难?没伞跟我说一声的事,也值得去淋大雨?”
陈枝抿唇不语,眼角却红了一圈。
刘贵问:“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往常你都是这样,心里不痛快,就总要作弄自己的身子,你说出来告诉我,我去帮你讨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