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然起
整个人也跪了下来,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痛喊一声:“枝丫头……我可怜的枝丫头……都是爹害了你……”
要是他的身份好一些,不做这造杀生的业,女儿又怎么会在亲事上被人挑挑拣拣?
要是他多留神些,问清楚程家求亲的细节安排,如今又怎会说反悔就反悔?
是他大意了,也是他太置身事外了,他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陈德一面心疼女儿,一面想着亡妻,父女俩搂着痛流了一场泪,好不哀戚。
程家小院,又是另一派景象。
程氏归来时,心里便有几分惊慌,一则是怕陈枝会来闹事,二则,陈枝不来闹,她那个爹恐怕也会来。
一进院门,她便用门闩栓紧了门。
所幸的是,这日竟相安无事地过去了,陈家竟安安静静,连声吼叫都没听见。
程氏那颗忙乱的心,这才渐渐安定下来,进屋内去察看阿鸢,见“她”脸上一团喜色,眼里荡漾着清澈的欢欣,倒不像平日里那个惫懒模样。
“娘,你跟阿姊说明白了么?”
阿鸢走出来,挽住了母亲的手,“阿姊怎么说?她,她有没有吓一跳?”
程氏唇边露出温和的笑容,往玫瑰椅上坐了,笑道:“放心,娘将一切都跟她说了,事情都解决了。”
明日,他们就可以回京,去拿回属于他们的荣耀了。
“那……阿姊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让我想想……”
程氏抚着额,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娘亲刚回来,有些累了……”
她还没说完,阿鸢便会意,殷勤地替她捶起肩膀来:“娘,孩儿替您捶肩,您慢慢想,想好了告诉孩儿。”
阿姊有没有生“她”的气?有没有责怪“她”隐瞒身份?
或者,阿姊很欢喜,幸好“她”是男子?
阿鸢有些发怔了,一味只痴痴地想着这些问题,狭长的凤眸满含春水,柔情缱绻。
待捶了十几下,程氏道:“好了,娘想起来了。”
“是什么呢?娘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程氏一字一句道:“阿鸢,你阿姊让你听娘亲的话,别只一味地使性子呢。”
阿鸢眼里掠过一丝失落:“我几时不听娘的话了?阿姊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么?”
怎么也不像是她的风格?“她”不禁狐疑地看向娘亲:“娘,您没骗我吧?”
“你都这么大了,娘亲骗你做什么?”程氏低咳一声,又在心里加了一句。
即便是骗你,娘亲也是为你好。
娘亲就你一个儿子,做母亲的心,自然是想为你求一个锦绣前程。有朝一日,你发现娘亲骗你,也希望你能理解娘亲啊!
阿鸢也就无话,这夜暂且歇下,却是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
忍不住又轻扣那面墙壁,低声唤道:“阿姊,阿姊……”
声音,穿过墙壁,一直传到陈枝的心里。
她也没睡,睁着一双红肿的杏眸,颊边的泪都干了,喉咙满是铁锈味,难受得要紧。
听到阿鸢的呼唤,她仍是无动于衷,只顾呆呆地看着这面墙壁,心中却陡然一气:到这时候了,你又来招我做什么?
她恨阿鸢自作主张,将她蒙在鼓里,胡乱做出一桩亲事来,害得她如今颜面无光!
而“她”竟没有一声解释!
她的心都要寒了,可是听着“她”的声音,又哀痛不已,胸口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阿鸢低声唤着陈枝的名字,“她”太激动,以至于兴奋到睡不着,可外面并没有回应,只听见院内秋风四起,吹动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寂寥。
也许,阿姊已睡着了,“她”止了口,心底仍藏着隐秘的欢喜。
阿姊,阿姊,我很期待明日!过了明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再也没人能够分开我们。
阿鸢这般想着,及至三更,才模模糊糊睡去。
梦里,他穿着银白长袍,手中提着精美的贺礼,径直往陈家走去,可却始终敲不开陈家的大门。
起初,“她”还笑着,耐着性子喊,却没想,喊了半刻钟也无人应答。
后来,“她”渐渐没了耐性,猛地推那大门,谁曾想,竟被他推开了。
只是,院内除却一应板凳齐全,再没别的,走进内屋看,也是空洞洞的白,除了桌椅,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