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自扰
李嵐芷是先皇最爱的女儿啊,她不仅是先皇唯一的公主,也是唯一的嫡嗣。
先皇子嗣稀薄,一生只得三儿一女,李嵐芷的三个兄长都是妃嫔所出,先皇后徐氏入主中宫后,先皇独宠先皇后。皇后诞下李嵐芷后,身体受损无法再生育,自此,先皇再无子嗣。
先皇与先皇后是把这个女儿捧在手心里养起来的。
李嵐芷有一件百鸟披帛,通体用颜色鲜艳的羽毛织成,为了织这件披帛,先皇动用军队到岭南捕捉各种鸟类。只要生了漂亮羽毛的鸟就被抓回军中,但军队里的粗人哪懂什么叫漂亮,只知道争相捕鸟,谁捕得多谁军功多。织物局在军中挑拣时,十只鸟中只能选中三五只采其羽毛,甚至更少,甚至一只鸟身上只能取得几根羽毛尔尔。
长公主披着那件披帛在宫中夜宴亮相时,宛如仙子,震惊四座。
李嵐芷原本就生的清丽灵动,周身皮肤白皙得宛如透明,即使在民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此刻,她白玉一般的手臂隐藏在百色飘动的羽毛中,只留一截手腕与那披帛浓淡冲击,皓腕更素,而羽毛更艳。她每走一步,那件披帛就划出一道缤纷的彩霞,她玉雕似的一个人掩映在那团霞中,真真如上古的谪仙下凡。
自此之后,长公主李嵐芷和那件百鸟披帛一起美名远播,惊叹朝野。长公主做了如此表率,盛京乃至整个国家的贵妇淑女无不争相模仿,于是那段时间岭南地区的鸟类几乎捕捉到灭绝。
然而李嵐芷没有再穿过那件披帛,那日夜宴之后,百鸟披帛就被永远尘封在公主府的衣物馆里。秦峻有幸见过一次,在昏暗的房间里,它与其他的华服挂在一起。没有光亮,那披帛再也无法折射出炫目的彩霞。长公主一时的惊艳,葬送了岭南所有鸟儿的性命。
这样的人,就应当当众受辱。
秦峻已经分不清他是在报复先皇,还是在报复李嵐芷。
***
秦峻一向的规矩是,只要他在书房里,小事一概不能打扰,大事也只能在门口回话,任何人不能踏进书房半步。若是把小事当大事来报了,那就自己去家祠领一顿板子。
此刻,刚过寅时,将军自昨日午后回府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吃没喝到现在。
小厮自忠站在书房前来回踱步,他不知拾翠姨娘刚报来的事是大是小,若莽撞进去报了,不知会不会挨一顿板子。
“你在外边晃荡什么?”黎明前的至暗时刻,秦峻正心神不宁,看到他在门口来来回回走,更是心烦意乱。
“那个,将军……”
“有话就说,不想说就滚。”
“呃,昨天抬回来的那个姑娘,不太好了……”
“什么?不可能!”秦峻从躺椅上弹起来,不可置信地喊道。
他当年只吃了一颗宋怀安的药,就让他这个血快流干了的人坚持走到边关。
今天李嵐芷吃了两颗,怎么还会活不下去!
除非是,伤得太重,或者……她自己不想活了。
呵,尊贵的公主,受了那样的侮辱……也确实活不下去。
他越想心越慌,脚下健步如飞。
人刚来就弄死了,这可不是他的计划,他还有很多办法折磨她的,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把温知行叫来,快!慢一步,把你们绑出关外喂狼!”
他步伐稍微一顿,又对着自忠吩咐,“把那个宋怀安找来,还有,他带来岩城的所有东西,都带过来。”
***
温知行是被人连人带被子整个捆了来到将军府的,士兵把他和被子一起放在西院屋里的时候,他还没完全醒。
迷迷糊糊间听见秦峻炮仗一样的声音,“放下人赶紧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满屋的血腥气把温知行熏着了,他惺忪着眼,左看看,看到了一脸冰霜,沉默地坐在屋角的秦峻;右看看,看到拾翠坐在床边,正在照看一个皮开肉绽的身体。
“你来回看什么!还不去看病人!”
温知行打了个哆嗦,完全清醒了,今天这个爷的火气格外大,不知道谁惹着他了。
他走到床边,着实吓了一跳,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竟然是一个瘦弱的女子,这身量这皮肤定然不是边关女子能有的,应该是从南方来的。
他用绢布衬着捏了这姑娘的脉门,半晌,皱起了眉头。
拾翠看到温知行在检查李嵐芷的伤处,连忙解释,“外伤用过药了,从背到臀都是伤……”
李嵐芷趴在床上,拾翠害怕碰到她的伤口,只用薄被拉盖在她的腰部,臀部虽然也有伤,但总不好让一个姑娘家在外男面前没有遮盖。
连拾翠都懂得,女孩子重衣冠。
“这屋子里这么冷,你们想冻死爷吗!把所有窗户都糊死了,再多加几个炭盆!”
秦峻的太阳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