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唉,这日子是越来越难混了!”
雷城外二里处的一户茶摊前,一个穿着半旧粗布麻衣的老农一手托着手里粗茶,一手撑着锄头发出沉重的叹息。
“是啊!”一旁同是歇脚的柴夫应声道:“今年天气怪得很,前阵子一个劲儿地晒太阳,庄稼也大多晒死,几乎没啥好收成。不想久旱过后就又是涝灾,还偏偏是大邻河决堤冲到了珍溪河一带,连着黔城也遭了殃。”他说到这儿忍不住叹气,“朝廷要填补亏损,就得从咱们老百姓的手里找补,你瞧瞧这阵子的赋税,唉!造孽啊!”
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谈时,琮柏正走到茶摊一旁的烧饼摊买些烧饼路上当干粮,于是也听了个大概。
“还有条命在,你就偷着乐吧!”老农此刻已经坐下,他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点起了旱烟,他咂咂嘴,随后吐出一口白烟,在烟雾里愁容满面道:“那场洪水带走了不少人,连带着城中又生了疫病,这阵子不知死了多少人来埋,不说那些冒出的新坟,你看那些乱葬岗,唉,不知添了多少孤魂野鬼来。”
“老人家你说的也是,自己和家里妻儿老小的性命保住了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听我在黔城附近的一个镇里当差的表妹夫讲,近来周边衙门的人好多都被征派到黔城去做事了,被招到那儿忙得昏天黑夜不说,还有要命的疫症,我看也是凶多吉少哦。”
他说到这儿,帮他们添茶水的店小二一边倒茶一边附和道:“听说,那病吓人的很!带病的只要和你说会话,眨个眼的功夫你就染上了!偏偏还无药可医,啧啧。”说完又打量四周小声到:“你瞧瞧,这阵子这里路上来来往往的生意人有几个?连带我们这小本生意也快做不下去了!”
“命都快保不住了,谁还在乎银子啊?”
不想琮柏一旁也在卖烧饼的一个男人出声道:“话也不是这样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不是黔城最近出了禁止出行的禁令,不让买卖人进进出出,其实,风险越大的地方越好赚赚。”
琮柏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削肩膀,水蛇腰,容貌俏丽,皮肤白皙透红的女子正在说话。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女子,但她却作一身男儿打扮,倒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武周民风开化,即便是男子作女子打扮也稀松平常事,故而琮柏未并不惊诧,不过瞧她那一身行头也是非富即贵,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还要往黔城去。
这种时候还要往黔城奔?生意人?
琮柏怕节外生枝未多做停留,只是催促老板赶紧将他买的那份儿烧饼做完,一拿上就匆忙离开,返回去找岚夜他们。
那小姑娘接过自己买的那份烧饼,转而往和岚夜她们相反的方向去了,没走几步来到路旁一辆宽大明亮,由三匹红鬃骏马拖驶的马车前。
这马车前前后后还分别跟了一名护卫,两男两女,马车前坐着一男子,瞧着模样做派,应该是那四名护卫的头领。
“傅荆!我回来啦!”
坐在马车前的傅荆闻声从前室跳下来,替她放下马扎。
“多谢!”小姑娘踩上去才和他差不多高,上车是顺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傅荆耳朵红红,腼腆地回道:“小夫人言重了!”
“海大公子,我回来啦!”她便掀开车帘便喊,“看,刚出炉的烧饼,吃一个?”
车轮缓缓驶动,车驾开始前行。
此刻正靠窗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嫌弃的缓缓说道:“解听梵,你真的很吵!”
解听梵一时语塞,又忍不住悄声回话,反击道:“是是是,四海天下最安静的就是你第二首富海商易啦!了不起哦!”她娇滴滴地用两指捏了个包子送到嘴边轻轻地咬着,染着红寇丹的指甲掐在软白蓬松的面团上,像漂亮的花瓣。
海商易听她这有些失了分寸的话也不恼,见她吃的小嘴流油,便摸出自己贴身的玄色锦帕递给她,笑道:“你这话可说的不对,我很快就要不再是第二,而且第一了!”
“公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你说第一就第一。”解听梵嘀咕道:“说的好似很容易一般,你都念叨了多少年了,不还是老二。”
“你个小女儿家明白什么?”海商易瞥她一眼,“我这么多年久而不得,是因为孔家好歹也是好几代的人的心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要取而代之甚至超越它,就需要徐徐图之。”
“我懂,孔家唯一的儿子没了,那孔老太爷这会儿忙着肝肠寸断,现下正是乘火……
海商易轻飘飘地瞥她一眼,解听梵立刻换了个词,继续说道:“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否则你也不会不远万里,冒着染上疫症的风险到黔城来了。”
海商易翘着二郎腿,轻轻晃着脚尖,眯眼道:“你瞧好吧,等这比生意谈成了,爷回去就让人给你造一棵金灿灿的摇钱树。”
“真的?”解听梵两眼放光,嘴脸的油还没擦掉,看上去像个没吃饱的贪婪的小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