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于归楼（4）

灰四被押上来时手腕仍缚绑锁链，武老大示意下人给他松绑，被云迩婉拒。

“不必，方便我带回去。”云迩的话语故意留有供人揣测的余地。

武老大松懈戒心，忙前忙后，最后笑眯眯地呈上通行令。通行令上刻的乃是云迩胡编乱造的名字：终古氏迩。

担心节外生枝，没有过多停留，云迩立即离开州牧府，寻了处安全的落脚地，替灰四解了绑。

“要杀要剐随意。”灰四眼中无光，“反正我妻女已死，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不行，你得好好活着。”云迩拿出香囊，“不是我说的，是你妻子说的。”

灰四眼珠子慢慢有了光，他盯着云迩手里的香囊，不敢相信。一把夺过香囊，来回翻看，捏着香囊的手指微微颤抖，眼里的欣喜伴着两行清泪纵横而下。

他抹了把眼泪，问云迩：“恩人能否告知我，我妻女现在在哪儿，可还……”

“母女平安。”云迩回以安慰的笑容，“至于在哪儿，一时半会说不清，你只要知道她平安就行了。”

“大恩不言谢，恩人需要我做什么？”灰四道。

“我要前往缘灵宝地，去于归楼，只有这样你们夫妻才能平安见面。”云迩道，“春娘说你对千嶂的路线十分熟悉，我需要你把一切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恩人，还请您给我纸笔，地名太过繁杂，怕恩人不方便记。”

“不必，你直接告诉我。”

灰四十分坦诚，将每块区域之间最近的路、最安全的偷渡路线都告诉了云迩。担心她记不住，还特意放慢速度。

当然在云迩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后，灰四才明白压根没必要。云迩的记忆力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理解范围。

灰四又把每个区域通行令的获取条件完完全全地告诉了她。

“大致就是这些。”

“嗯，我还有问题想问。春娘说你在于归楼的堀室见过一些奇怪的东西。”

灰四回忆了片刻，道：“奇怪的东西……我当时奉命去地下一层取东西，偶然经过一间堀室，堀室没关门，我无意中便看到了里面。”

“我敢保证那里的东西，千嶂大陆绝对没有。里面放的是柱筒状的器，壁是透明的，有很多个，个个都有两人高。器里盛了像水一样的东西，里面似乎泡了什么东西。”

“但是当时我没敢细看就走了。”

云迩思索，听描述她也从未见过。

“如此，多谢灰大哥。”云迩又问，“不知灰大哥在护送花轿的时候，可曾见过一本书和一把笛？”

“一本书和一把笛……”灰四眯眼作思考状，而后摇头，“不曾。那东西对恩人很重要吗？”

“很重要，那是我亲人留给我的东西。”云迩道，“可能是我在上花轿之前掉落的。不过我醒来就在花轿，没机会去找。”

“恩人，我倒有个法子。”灰四说，“我们临云巅有个特有的职业，叫探墟商。专门在地面和地下寻找一些新奇玩意儿，卖给其他区域。前脚刚丢的东西，他们后脚就找到，这种事儿也不是什么怪事。我可以带您去找他。”

云迩刚进店的时候，差点没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别踩坏了。”

循声望去，一只戴着单边铜框镜片的鹰妖，手里拿着把起子目不转睛地捣鼓着什么东西。

“要买什么。”鹰妖问。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本旧书和一把骨笛？”

“旧书和骨笛……”鹰妖放下起子，一只戴着高帽的铁皮狸猫栩栩如生地站在桌前，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望向云迩的方向。“书有，骨笛卖了。”

“卖去哪儿了？”

“黑雾泊。”鹰妖继续摆弄货台上的东西，有绘制神秘花纹的土陶罐，镶嵌宝红色玛瑙的金边项链，面向不同方向的四龙衔珠探测仪。

云迩：“书可以还给我吗？那是我的东西。”

“很珍贵吗？”

“很珍贵。”

“既然珍贵又怎么会弄丢？除非你拿东西换，我才能给你。”鹰妖回头瞥了一眼，面无表，“当然同样得是珍贵的东西。”

“什么才算珍贵？”云迩不慌不忙。

“珍贵就是你不想失去的东西。”鹰妖锐利的视线扫过货架，从货架上取下一双假肢，“看这个，为了给他儿子买块墓地，所以把腿给了我。”

“还有这个，”鹰妖指向一件羽衣，“一只鸟妖为了给心爱的人买项链，把漂亮的羽毛给了我，我用这些羽毛织了羽衣。”

“哦还有这个，”鹰妖指了指自己的单边铜框眼镜，“用铁骨蛇的半截骨头做的，他换走一双假肢，明天来取。”

“所以，你有什么呢？”鹰妖直勾勾盯着她，“人类小姐。”

云迩心下一惊：“你能看出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