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
可是自己。
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捱到了夜里,斯库瓦罗暂时消停了些,少年少女们又重新找回了听力。
“我想吃点好的。”
夏悠嘟囔着,盯着篝火上连调料都不撒的烤鱼眼睛发直:“我们只是在山里特训,又不是在荒野求生。求求你了斯库瓦罗,好歹给我放点盐吧。”
斯库瓦罗不耐烦地给烤鱼翻了一个面:“明天再说。”
夏悠“噢”了一声,知道他的意思是同意了,于是得寸进尺地继续提出要求,“旺财也想要狗粮。”
斯库瓦罗又有了要怒吼的前兆:“喂!!都说了别给匣武器吃现实的食物!!”
夏悠赶紧把狗狗的耳朵捂住了。
她草草地应付完一顿饭,伸了个懒腰,就地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河边泥泞的土地上,狗狗温顺地蜷缩在她身旁。
严格来讲她的动作非常不雅,但瓦里安又不会说女孩子不能这样那样的话,只要没死爱干啥干啥。
她自由自在地在地上躺了会,感觉到带着湿润气息的晚风拂过了自己的鼻尖,略略抚慰了绷得很紧的神经,篝火把斯库瓦罗的身影照得鬼魅般飘摇不定。
只要放松下来,就会有说废话的欲望。她挪动了一下脑袋,还是瘫在地上问斯库瓦罗:“你就是这么教导十年后的我的吗?”
怪不得十年后的我会被称之为“证剑女”,能在这种地狱模式的训练存活下来,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累得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她连脑内活动都是慢慢的。
斯库瓦罗没有出声,夏悠也不是真想得到回答,东拉西扯地说着自己的话,享受着难得的休憩。
半晌,在她以为斯库瓦罗已经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冷不丁开口了,依旧是和这两天无异的,冰冷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语气:
“就是因为没有。”
声音不重,落在夏悠耳朵里,却一下让她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她怔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将头扭了过去,不自觉地撇了下嘴:“别说这种话。”
语气硬邦邦的。
斯库瓦罗说得语焉不详,她本可以问一句“什么意思?”就此略过。然而一起生活的人总该有些默契,就像曾经在任务里,接受过无数次斯库瓦罗简短的命令一样,这一次,夏悠也准确地领悟到了他的下半句话。
“别说这种话。”
她不知不觉地又重复了一遍,再也躺不住了:“人被杀就会死。我都在瓦里安了。”
隔着整整二十岁的差距,她的建议对三十二岁的斯库瓦罗来讲没有任何参考价值。那双鲨鱼似的眼眸只是轻轻在她身上瞟了一眼,目光冷静,毫无动摇,仿佛不管她有什么反应,都只会按着既定的步伐坚决地走下去。
四肢百骸忽然重新充盈起了力量,但流淌在其中的却并不是愤怒、而是更加复杂,甚至可以称之为“痛苦”的情绪。夏悠“噌”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刚刚还静谧安祥的景象立刻就变得面目可憎,她目露凶光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夏悠讨厌这样的氛围,讨厌不大吼大叫的斯库瓦罗,更讨厌如此轻易就死去的自己。
已经来不及了……福至心灵,一瞬间她忽然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句话并不是在和她说啊。
十年太久了,久到几乎要将夏悠已经度过的人生再过一遍。壮烈牺牲也好,成为赫赫有名的剑客也罢,都遥远得像是在听其他人的事情,没什么实感。夏悠不在乎,甚至可以当成地狱笑话拿自己打趣。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无所畏惧,把死亡视作是一场谈资。可命运是公平的,一切不以为然都会在日后付出相应的代价,绝大部分时候夏悠忽然跳起来都是要发火,唯独这一次,是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痛苦,哽噎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来自十年前的夏悠活蹦乱跳,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所以她无所畏惧。
可真正属于这个时代,在瓦里安生活了十八年的那个夏悠已经死了,再也活不来了。
是谁最先得到了她的死讯?是谁找回了她的尸体?又是谁负责了她生后的事情,将属于未来的她的东西带给她?
这里是瓦里安,是西西里最像黑手党的黑手党们,世界上凭什么能有任何东西影响到他们?不过是一场永久的离别而已,笑话,难不成还要他们为此动摇吗?世界上有谁配这么做,夏悠当然也不配!
夏悠无能狂怒地攥紧了拳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懊悔什么,抬起头紧盯着斯库瓦罗的脸。
他是如此的高大,十年前的夏悠只到他肩膀,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高山。他只需要泄露出一丝不同于往日的严苛,便足以将夏悠全身心都彻底击溃。
——我到底为你带来了什么,是痛苦吗。
脖子似乎有千斤重,压得她根本抬不起头来。是她先气势汹汹地跳了起来,又是她先逃避般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