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晚上六点,大群的上班族从运成路的写字楼里潮水般涌出来,投入一街之隔的和韵路商业区,消失在五颜六色的店招下,各色霓虹闪动,和街面上亮成一条线的拥堵长龙相映成趣。
晚高峰的鸣笛此起彼伏,荧光绿的交警在路口中央尽职尽责的引导车流,前方信号灯还是一排红字,提示拥堵。
远处路口一阵轰鸣传来,带着摩托车特有的动静和气势,骑手一身黑色,帅气利落,却戴了一顶粉红色的头盔,穿越一众拥堵的车流,在前方停车场似的十字路口之前,轰然转弯冲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摩托车就是这点好,受路况影响小,路再窄见缝插针都能过。
车流被这风驰电掣的自由感刺激了一下,微微往前挪了一段又不动了,喇叭声比之前还要焦躁,交警欲出口的呵斥堵在嘴边,摇摇头回到了路中央。
骑手进了巷子就减了速,毕竟巷子窄,路边还时不时有人经过,不多时摩托在一处不显眼的小门外停了下来,粉红头盔摘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棱角分明、眼睛不大,不算十分帅气,但长腿宽肩,身形板正,下车随手将被头盔压扁的半长头发往后一捋,随后从黑色夹克里掏出一副宽大的墨镜戴上,颇有几分野性豪爽。
这一片老房子开着一溜的小店,美甲按摩奶茶水果店不一而足,门脸朝大街,店铺后门都开在这巷子里,花坛边上就是垃圾站,但收拾的挺干净,没什么脏乱感。
年轻男人拎着头盔推开没锁的小门,掀开挡风的门帘,迎面暖热的空气中混杂着中药味,瞬间将外面带进来的寒气击退了。
按照林忱的说法,大冷天骑摩托出门的人多少有点毛病,最近虽然还是初冬,前两天预报的寒潮这几天刚好过境,早晚已经很冷了,马路上穿什么的都有,一条单裤已经有点顶不住,所以尽管他知道摩托车能完美解决早高峰,而且司机也非常乐于顺路带他去上班,他还是十动然拒了。
这司机就是陈谙,晚上顶着冷风开摩托车到中医馆装盲人给人按摩的资深“神经病”。
老房子格局本来就不好,装修都是暗褐色,走廊两边错向对开门的小房间都是满的,中药味、精油味混在一起,熏艾的烟从没关紧的门缝里漏出来,云山雾罩的,但也不刺鼻,客人们没什么怨言,权当免费艾灸了。
“小陈来了啊!”
“来了来了!”
陈谙已经在员工休息室换了身对襟的褂子,是上班的工服,原先桀骜不驯竖着的头发服帖的放下来,刘海遮住了大半眉眼,墨镜又遮了一半脸,跟来时那潇洒利落的摩托车手完全判若两人。
他一路往里走,一路跟人打招呼,对人伸到面前瞎摆试探的手视若无睹,完全不怕自己真的撞上去,只要不撞墙就行。
装瞎嘛就要装的尽责,尽管在这个设定里他是视弱而不是真的看不见,还是有人乐此不疲的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他也乐得配合,偶尔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场合,碰到凳子或者踢到床脚,显得笨拙慌乱。
只要不是出于恶意,他不介意满足他人这点小乐趣。
这中医馆开在地段不错的老社区附近,和韵路就在两条街隔壁,但那边商场崭新,高档奢侈品店林立,空气里飘着昂贵的香水味,每一种都跟钞票相连,商场里多的是美容会所、spa会馆之类,没有中医馆的生存空间。
中医馆规模不大,白天有老中医出诊,五点后全是按摩推拿 ,一直到十点多关门,客人多是附近社区的居民,中老年人居多,偶尔也有年轻的上班族下班后过来按摩放松。
他正经中医学校出身,不是什么野路子,不过确实不像林忱学校那么有名,能熟门熟路进大医院实习,他也不像林忱那么坐的住,就没再继续进修,毕业之后在小医院转了几年,习惯不了,索性出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混”,推拿只是他其中一份工作,却是最稳定的一份。
因为其他的推拿师都是中年大妈大叔,阅历丰富能陪客人天南海北的闲聊然后顺理成章的推销,基本包圆儿了老客,尤其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分到陈谙手上的基本是上门的新客,团购来的、薅羊毛的、路过一头撞进来的,一次性消费没有下次的那种。
宋葭是其中一个,前一晚落枕难受一天,晚上医院已经关门才找了一家离公司最近的推拿,刚好是陈谙当天的第一个客人。
照陈谙以往闷头干活不发一语的习惯,两人原本不会有更多交集,结果那天宋葭把手机放在按摩床上,就放在脑袋旁边,不知怎么弄的就越来越往边上去了,电话来铃声带振动,眼看就要掉下去。
陈谙以与盲人形象完全不符的敏捷去接,宋葭听到电话响伸手来抓,刚好碰到陈谙的墨镜,被他直起身的动作一带,墨镜就勾上了她的手。
宋葭从按摩床上抬起脸,与陈谙对上视线,两个人都有点尴尬,因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那一瞬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快对眼,两人下意识的都往后仰,但宋葭落枕严重的脖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