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
十一姐又哼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连一句告辞都没有直接扭头便朝外走去。
“卓......卓乐!”梁拾意在身后喊她,她也没有回头。
十一姐总不回头的,在她这个小十二还不懂事就喜欢追着十一姐跑的时候不回头,在她长大一些小心翼翼想与姐姐们处好关系的时候也没回头。
数月之前,入宫的马车到府门口,她去叫十一姐被一掌劈在后颈上彻底昏过去前,看见的也是十一姐毫不迟疑准备离去的身影
不过那些时候,十一姐总还会怒气冲冲地用抓狂的音调嚷道:“烦死了烦死了!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烦人的妹妹!”
如今......彻底一句话都没有了。
其实人都会变得,其实她们从来关系也不好。
可为什么看着十一姐的背影,她却莫名生出一股难过与不安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梁拾意并没想太久,下午,她听完那钟鼓司罗掌印仗刑完受寒一命呜呼的死讯时便回过了味。
“太后娘娘可切莫为这些腌臜事伤了神。凭那一出《浣纱记》罗掌印本就死不足惜,三十个板子已是格外开恩,行刑的又是他们自个儿那帮太监,若真是有人手重也只能怪他们自己窝里斗。”
冰心的劝慰不无道理,但梁拾意捂着胸口那股堵着不上不下既恶心又难受的气,晓得自己那颗心是又动摇了。
无论梁拾意多么坚信笃定重复地告知自己,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能够与白居岳并肩同行的人,事实上除了感情她还是会因各种蛛丝马迹,立刻就去怀疑他。
梁拾意在担心十一姐受了什么胁迫,又怕背负起这《浣纱记》牵扯出的人命。
但实则白居岳当日已经明确告诉过她大晖只能有她一位梁拾意梁太后,而且十一姐在逃脱选秀的那一刻就放弃了这个身份不是么,阿爹若是发现也定不会轻饶她。
只是十一姐和梁艾努之间那似有若无的情愫.......
想来人生总要有取舍,十一姐可以用自己挑选的名字身份去实现自己想要的功勋,而她梁拾意安心来做这个太后,或许也算是一种各得其所吧。
至于《浣纱记》一事当日已经处理,后续也无人再敢乱传,此时贸然对罗掌印暗下杀手分明是吸引注意而非平息事端的手段。
梁拾意深吸口气:“哀家不是伤神,当日予两日之期彻查,而恰在这两日之际罗掌印突然亡故,不可不疑再让人查查吧。”
她自知此事若真有古怪,大抵她不吩咐,白居岳的人也会自行查探,但梁拾意这样一说,若真查出了个结论就因报到她这儿来。
和其光同其尘,梁拾意心中所念的分担岂能只是明处而去避开腌臜。
当然决心归决心,要克服身体心理上的不适也只能慢慢适应绝非一日之功。
那一整日梁拾意心口总还是觉着梗得慌,到第二日一觉醒来方稍稍好受了些。
不过说来也不知是自万寿节起他的确一连数日都忙忙碌碌的,头夜里又心重没休息好,梁拾意起身后只觉乏得很全提不起劲来,胃口也欠佳。
瞧着一桌子的早膳,竟连筷子都懒得动。
太医急忙被传召过来,却也没诊出什么,只说是累着了让好好休息。
冰心本说要不今日便歇了,梁拾意顾不是个爱强撑的人,但想到白居岳平素的模样,便还是让把折子递进来,她得劲时就翻一翻。
不过几位阁臣见取消朝议,大也听闻她身体不适最后挑出来递到她跟前的倒也没几封。梁拾意看得也快,直到......
梁拾意正阅的这一封折子,讲得是今年正旦元宵都没办灯会,但如今新朝伊始总还是该讨个彩头,贺一贺闹一闹好让新春到。
这俨然是礼部事,魏定恒的票拟上写了当准,并让其应安排于玉河东与玉河西的万国集市会相连,既彰大晖繁盛气貌亦示与万国友好之谊。
看到这儿倒都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灯会开始的日期拟的是今日戌时?
虽辽东没有这灯会的习俗,梁拾意对其了解都是从书上看的,但真要筹办不说十天半个月,总也没有今日批今日就能办出来的道理。
平日她观魏定恒也绝非是个赶鸭子上架不留余量之人。
梁拾意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万国集市会和二月初六戌时都专门用笔圈了出来,是勾画重点的意思么,魏定恒的票拟上的的确确常有此习惯,但......
但这几个圈的潦草程度绝对不像是魏定恒的手笔!
梁拾意恍然大悟。
魏定恒同白居岳一般写字极其追求工整,虽不比白居岳笔如刀刻地刚劲有力,但更讲究含蓄颇一种谦谦君子的端方之感,怎么会让这几个大大小小的圈歪七八扭把他原本的字迹都给覆盖了呢?
这种粗犷不羁的风格,只能是......张以斯无疑。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