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苦
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流下。
她只是极轻柔而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一只握在了白居岳环住她的那只手上,一只朝上摸索着。
梁拾意感到了白居岳喉头的滚动,碰到了他另一只手牢牢将所有的血腥禁锢在掌内,没有让它淌下半滴留到她身上。
只是这时,梁拾意自己有些忍不住了,几颗湿润而温热的泪珠儿还是淌过脸颊。
梁拾意的手最终触碰到了白居岳的眉头上,果不其然是蹙起的。
于是她轻轻地、轻轻地用指尖抚了抚。
梁拾意不知道这样是否真能抚平白居岳蹙起的眉头,但她只想能为他带去分毫的慰藉也好。
疼痛,是一种白居岳不能更习以为常的感受。
事实上,随着那个即将到来的终结,这种感受基本已转化为一种全然的麻木。
然而,痛苦是另一种感受。
大抵会令人惊异,白居岳身为首辅执掌这大晖天下数载,时时刻刻几乎都在体悟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滋味。
于他而言大多数痛苦,竟来源于某些虚妄的欲|念产生的求而不得。
这种痛苦通常要比实际五脏六腑的撕扯疼痛更加磨人,但白居岳自幼也便学会了忍耐二字。
直到遇见这个他如今牢牢搂于怀中的少女。
难以忍受,这四个字不断浮现在白居岳脑海,又或许已遍布他躯壳的每一个角落。
更令人觉得可笑、无法接受的,相比求而不得白居岳竟然觉着好似得到更加痛苦。
如果少女对他无情,如果能按白居岳所设想一般,少女任何残余的情愫在真正见识过他的罪状后都因被彻底磨灭,白居岳无疑能感到一种释然的轻松。
可现在当她的手抚触他的任何一寸肌肤时,白居岳顷刻感到自己所有裂痕都在愈合被填满,连眉头都不由自主地舒展。
但这无疑是错误的罪业。
罪业是另一种白居岳习惯承受之物,甚至他还曾经试图过让少女学会如何承受,但如今却让他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就连后悔这种于事无补的无谓情绪,白居岳今日都产生得太过频繁。
他想他无疑拥有更多更为决绝的手段,早就可以终止他们这段错误的关系,可白居岳竟然可耻地舍不得。
白居岳将残存的恼人的液体重新咽回咽喉,开口道:
“娘娘何须为了一个罪臣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