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
十一姐!?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梁拾意便竭力想要睁眼,瞧清那说话之人是否真如她心中所想。
可纵使指尖似针刺般不断传来痛感,却也仍仅仅能勉强维持着她的清醒。
梁拾意的躯干都沉重得厉害,眼皮更如烙铁一般是怎样也打不开。
而后马蹄与车轮声仍在继续,四周的空气却仿若停滞在了一片死寂之中。
死寂持续了许久,差点就要叫梁拾意以为方才是她发了梦怔才会听到有人的话语声。
许这个梦便是关于象征着离别的车马,再也不会见到的人,还有那从无法触碰的指尖蔓延至全身的疼痛。
直至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默。
“孙大夫,我这拾鸩妹妹都睡了一天一夜还有多了,我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啊。”
若说方才那极像十一姐的声音,她还有几分不大确信,但如今这声音梁拾意敢肯定是凌飞雁。
“钱姑娘,请放心,孙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赵姑娘绝不会有任何闪失,正是不想让赵姑娘在长途之中劳费心神才会用这忘忧散助她安眠。”
这个声音就的确陌生了,听上去有几分老成约莫是四十来岁的妇人。
钱姑娘、赵姑娘、孙大夫......
也许是持续的针刺感,叠加上梁拾意始终不愿妥协于昏睡的某种执念,这些称呼连接起一些散落的记忆碎片
梁拾意的思绪渐渐拼凑清晰起来,她想起来了,那个送她去江南安居的计划,会有一位姓孙的女医师同行,而她和凌飞雁自都得改换身份。
凌飞雁的化名是钱飞燕,而她的新名字则是,赵拾鸩。
赵拾鸩......几乎在想起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那根从指间刺入的针一下扎进心脏正中。
说来奇怪她从前没有名字没有户籍,做她的十二不也尚好地活了十六年。
再到后来顶替逃走的十一姐成为梁拾意时,她觉得能用上别人的名字都像是馅饼砸在了头上。
可如今,她终于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身份户籍,竟反倒计较起了名字。
拾鸩,拾鸩,此前梁拾意还未曾得时间细细想白居岳为她选这鸩字。
她于他如穿肠的鸩毒......大抵倒也真真恰当。
“姑娘?姑娘!”
此时丹心的声音骤地响了起来,或许是焦急,或许是丹心离她的距离更近,这声音落在梁拾意耳中格外清晰。
“孙大夫你快看一看,我家姑娘她忽然浑身颤抖。”
很快梁拾意那只没有被针扎住的手被人拉了起来,腕上旋即传来对方指尖的触感。
这一下,梁拾意便能觉出这位孙大夫应当的确是位经验十分丰富的医师。
她手上老茧的位置和厚度跟每日为梁拾意看诊的太医院钱院使几乎一般无二。
而后,梁拾意竟不禁觉得那根针扎得更狠了,叫她浑身都想缩紧。
她又在心头念白居岳了。
在宫里时,她每日都是有人请平安脉的,然凡白居岳见她时总要再替她诊一次。
他手上茧子倒薄,每日批那么多公文,连执笔那几处的薄茧若不触到,都是微不可见的。
梁拾意猜这大抵同白居岳会掐掉他发间的任何一根白丝,理平衣上的任一一处褶皱是一般道理。
在所有旁人可见之处,白居岳都会做到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瑕疵。
哪怕在他们相处的那些短暂瞬间中,梁拾意瞧见过白居岳鬓角散落的碎发,眼中的红丝和眼下的乌青,甚至是源源不断溢出的鲜血,但不消片刻他都会恢复如常。
就连体温,他都时常保持在不冷不热的恰到好处。
他是如何做到的?依梁拾意对白居岳的了解,大抵不会是个让他轻松的法子。
说来也怪,其实他二人相识不过两三月时光,一旦回忆起来却是没完没了的,叫人心直疼,梁拾意脸颊上温热的液体也愈发多了。
好在这时,丹心又是出言一问:“孙大夫,我家姑娘如何?”
这暂且阻断了梁拾意对记忆的沉溺,但她却又隐隐产生一种极不对劲的违和感。
丹心一贯对梁拾意是再冷淡不过的,话也不爱多说两句,往日这些话都是由冰心来说。
不对......冰心呢?
梁拾意忽地意识到她方才听了这会子话,竟是没听到冰心的声音。
“脉象上看没什么大碍,应是赵姑娘心绪波动所致,有醒转的迹象,再加些药量既可。”
又听那位孙大夫言,梁拾意心知若真让这位孙大夫给自己再加些药,待她下次醒转怕已不知是何时了。
她决不能再放任自己这般昏睡下去,无论是白居岳、冰心还是她自己如今的处境,她都想弄个明白。
梁拾意开始竭力调动她身上的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