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雨中华尔兹

计划是，从北门出去，过了十字路口再走上一小段，到路口为止。从那之后一直到她家，街边都有挡雨的屋檐。这样她不用淋雨，穆存也可以带伞回家。

“就是会麻烦你多走一段。”施秋禾小心翼翼地把伞骨推平，高高举起。黑色的伞面铺开，正好覆盖住两个人。

施秋禾鼓起勇气，踩进潮湿的路面。

“走吧——”

“我来撑吧。”

穆存伸手过来，施秋禾向后退了一点，紧紧握住那弯弯的把手，态度十分坚决：

“没事，不重。已经很麻烦你了。”

穆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身体比刚才站直了些。

伞面方向忽然传来一股拉力。

“头，会碰到。”他耐心解释。

“哦、抱歉！”施秋禾低下头，想着怎样调整伞的位置。就在这失神的瞬间，穆存将伞柄从她手中轻轻抽出，转移到了自己那边。

好吧。

施秋禾只得放下手，与穆存并肩走入雨帘中。

雨声与路灯的光线均被阻隔在外，抬起头，只有些许朦胧的白光从伞布里不均匀地透过来，照在穆存与她身上。

沿着熟悉的放学路，两个人不断适应着对方的步调，结果走得比平时还要慢上许多。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行人，偶尔呼啸来去的三两车辆，让这个雨夜异常宁静。

穆存的沉默倒是常态，但施秋禾也少见地没有开口。在这条路上，她更习惯于在远处做一个缄默的观察者。

只是这场大雨并不打算让她一直安静下去。

离开十字路口，来到去往施秋禾家的必经路口前，两个人的脚步齐齐停下了。

涨水。

持续数小时的倾盆大雨，让老城区陈旧的排水系统不堪重负。

每年雨季都是如此，尤其这里地势低洼，被暴雨浸没也是在所难免。只是施秋禾没想到，今夏第一次涨水就叫她遇上了。

“换条路吧。”穆存在旁建议。

施秋禾摇摇头：“那边地势更低，说不定水比这里还深。”

没办法了。她自如地蹲下，将鞋带松开一点。

“穆存，送到这里就好啦，”施秋禾试图褪下自己的鞋袜，“前面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沉默中，穆存的声音传来，可这次，话语里带着一点难以置信：

“你要趟过去？”

“......对啊，”仿佛被质问一般，施秋禾被他的话语弄得犹豫起来，忐忑地回问：“水这么大，不脱鞋不就全湿了么？”

穆存的嘴角向下抿了一点。

哪里惹他不高兴了么？她不免自省起来，猜测着，难道是因为在路边脱掉鞋袜不太雅观吗？

“水里可能会有碎玻璃、尖锐的石块，你准备这样赤脚趟过去？”他的视线落下来，眉间浅浅地蹙起。语气虽是不强硬，但也似乎不太认可这个方案，像是要她再考虑一遍。

“应该......没事吧？”施秋禾不太确定地答，“走慢一点就好了。”

她倒从没想过其中的风险。小时候，施秋禾和玩伴们经常不穿鞋子下到农田里玩，连水蛭都司空见惯。因此穆存的提问，让她十分摸不着头脑。

“啊、不过，你可以再稍微等我一会儿吗？”她忽然灵光闪现，用祈求的眼神看向穆存，“突然想起那边的废弃房有砖头，可以拿过来铺路。我把鞋子放在这里，麻烦你帮它挡一下，不然被雨淋湿了，那还不如穿着鞋趟过去呢。”

“一起撑伞过去吧，”他好脾气地说，“没必要铺砖块，我无所谓鞋子进水。”

“可是......”施秋禾字斟句酌，尽可能软化了反驳，“一会儿可能还有别人要经过这里，铺好之后他们就比较好走了。”

雨点打在伞上，细密的声音。

对面的少年沉默不语，施秋禾不安于自己是否表现得太过奇怪。好在他很快有了动作，往她这边转过来，她才发现他的左肩淋到了一点雨，仿佛沾上了深色的颜料。

“你刚才说的废弃房，在哪？”

他语气平静，施秋禾不明所以地指明方向。穆存顺着望了一眼，将伞柄还到施秋禾手中：“拿好。”

随即，他离开伞下，转身趟入了水中。

呆望着水面上荡开的波痕，施秋禾的大脑空白了几秒。反应过来时，少年的小腿已经半数没入水中，她着急地大喊他的名字。

可穆存没有回头。

只剩下水面的波纹。再后来，水里的人上岸，波纹也平息了，只剩下雨点泳入水下溅起的点点涟漪，在暗暗的路灯下像细碎的白星。

她来回徘徊在积水前，不断往穆存背影消失的路口张望。

过了一会儿，他浑身狼狈地出现，怀里抱着的是施秋禾提到的砖块。

看见这一幕，施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