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良久柳芸都没说话，且手心冰冷冒汗，呼吸也有些凝滞，柳妙珍心中担忧，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发现她心脉不规律，明显的心神不安受惊之状。

想了想她柔声道：“娘我去给你做个安神药膳，压压惊好不好。”

柳芸神情恍惚，机械性地点了点头，似乎并没理解她说了什么。

柳妙珍微微叹息，用力抱了她一下才起身离开。

她早就注意到，柳家存着不少药材，印象里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药浴可以预防疾病、美容健体，他们所泡的香汤不过是放了些香料花瓣。

而柳家老爷子眼光超前，一直在尝试研究药浴，他调制出一种伤寒药浴和美颜药浴后，柳家便是靠着这两个秘方挣了一笔家财。

她还想起，原主小时候就经常泡柳老爷子的美容浴，养出了一身娇嫩的皮肤。

可惜，老爷子还没来得及研制更多，两年前便因病去世，家中的许多药材也就被人遗忘在了墙角。

柳妙珍唏嘘着蹲在柴房内挑挑拣拣，找出可用的几味药材——酸枣仁三钱，麦冬、远志各一钱。

接着她按照记忆中师父教她的方法，熬制了一碗三味安眠汤。

待回到柳芸卧房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去，屋中点起了油灯，柳芸正坐在桌前不知想着什么。

“娘亲，怎么了？”柳妙珍把汤碗放在桌上，蹲在了柳芸的腿边。

柳芸望着她，轻抚她的脸颊，嘴唇颤抖道：“娘亲是不是很没用？”

柳妙珍摇摇头，紧紧握住她的手：“外祖父过世后，王德财就变了，不务正业，对我非打即骂，是娘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后来王德财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也是娘亲顶着家里的一片天保护我的。您怎么会觉得自己没用呢？”

柳芸听了这话，盈盈泪水不减反增，但心绪显然已经轻松了不少。

柳妙珍蹲在她腿边，为她擦去眼泪，发现她脖颈和脸上的皮肤虽然出现老态，却很是白皙，想来外祖父一定也曾用药浴为她调养，年轻时定是娇美无比。

可她再看柳芸那双手，已经是粗糙如树皮，苍老无比。甚至手臂上还有交错的陈年疤痕。

柳妙珍知道，王德财生前对她的不好，一定不止原主记忆中的那些。

柳芸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低头拥住柳妙珍：“珍儿，都过去了，娘没事的。”

“嗯。”柳妙珍声音闷闷的，深吸一口气道，“娘我要重开香汤馆还钱。”

柳芸为难：“可是咱家请不起帮工了。”

“咱家的香汤配方呢？”

柳芸一愣：“你要拿去卖吗？也不是不行……”

柳妙珍赶紧打断她：“我哪是要卖了外祖父的心血！还钱掌柜的债和重开馆子的钱我会想办法，娘你就好好筹谋咱们家开业的事吧！”

“我……我能行吗？珍儿，要不去请个的亲戚来帮帮忙吧。娘只会煮饭洗衣……”

看着柳芸一脸为难，柳妙珍郑重道：“不行，必须您自己来，外人我都信不过了。而且娘你真的只会做煮饭婆吗？”

柳妙珍回忆着原主年幼时的种种细节：“我记得小时候外祖父跟我说过，你年轻时可厉害了，曾和祖父出过海，听说外祖父生过一次大病，当时是你撑着香汤馆没倒的！珍儿对这些可是一窍不通，还指着娘亲教教我呢……”

柳妙珍的这些话把柳芸推进了久远到回忆中。

柳芸都几乎都忘了，她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当家掌柜，在外头人人都喊她一句“少东家”，人们私底下议论她时还会叫她“俏掌柜”，可后来发生意外瘸了腿，她就躲在闺房里不肯出门，那些称呼她也再也没听过。

后来成了亲，过去种种她便像忘个彻底般，满眼都相夫教子，家里生意她不再插手，有什么事都指着王德财，可她没想到那王德财的本性如此卑劣……

柳芸低头看到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臂，一同看到的还有身旁的碗盏，那里倒映着满是衰气的苍老的脸。

一时间她竟觉得水中之人陌生极了，也是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过太过浑浑噩噩，还败倒了父亲精心建起的香汤馆……

一只葱白的手指轻敲碗沿，波纹一圈圈荡开打散了她的倒映。

柳芸惊醒，抬头便看到柳妙珍娇柔漂亮的脸庞，跟她年轻时和其相似，可偏偏少了她年轻时的那分精明。

她的珍儿此时满脸忧愁与害怕：“如果不能复兴香汤馆，珍儿就要去给钱掌柜做妾……”

“不，不可以，娘绝不让你去做妾！”

柳芸用力攥住柳妙珍的手，呼吸愈发急促，一想到珍儿去钱家做妾的样子，她的心就疼得不行。

她的宝贝才刚刚及笄，年纪还这般小，却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跟着她吃尽苦头，现在更是举目无亲，能依靠的只有她了，如果再浑浑噩噩，还怎么护着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