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
嗓音依旧宽和,却让人感到一丝淡淡的寒意。
云修一愣,抬起头,见她眼神温和艳丽,秋水剪剪,“你怎么会这么说?”
“你不会这么想吗?”元白低垂眸子,唇角勾得勉强。
云修哑然,心虚似的咚咚跳得慌张,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就是会这般想,他不会让元白与万春楼那野男人如愿的,他放不了手,也不会甘心。
“我会叫上谭宜公子一起,这样你总该不怕了吧?”元白终是幽幽叹息。
“不用。你我是妻夫,我怎么会怕呢?真是……可笑。”云修坐直身子,抿嘴,耳边听到她轻轻笑着,从缥缈处传来,“那就好。”
用完饭后,大夫还是来了,隔着丝绸帕子给云家少爷把了把脉,面色无常,片刻便退到屏风后与云家少奶奶说话,声音若有若无,让人抓不住要领,没一会儿,云家少奶奶便送大夫出去了。
阿叶打了盆清水给主子擦净身体,云修抬了抬手,心中烦闷不安问道:“你可听见大夫对少奶奶说了什么?我是怎么了?”
阿叶了然于心的对主子笑了笑,“我让小虎偷偷去听了。”
云修凝神皱眉,“你怎让小虎去?他做事一向不得当。”
不知如何他越来越不喜欢那小虎,总让他心烦意乱。
阿叶无措地站着,手上沾着湿漉漉的水也不敢擦,小心翼翼却有心维护道:“小虎是冒失了点,但是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心思也单纯听话……”
云修意识到自己说话重了,不想让自己跟个毛小子计较,连忙岔开话道:“好了,大夫说什么?”
阿叶连忙道:“小虎与我说,大夫说少爷您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嘱咐少奶奶给你多吃点补品调理一下身体?”
“真的?”
阿叶回忆着小虎刚刚那副不自然的说辞,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安抚主子,“真的,少爷。”
元白回来的时候也是没说什么,她不说,云修也不想问。
“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游湖。”元白睡前灭了烛灯与他道。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窗外却下起了小雨,寒风瑟瑟,真不是出门的好时候。
“今日还是不去了。”
元白早已穿好衣物望着窗外暗淡狼狈天色,好不失落,美人愁色,是谁都不忍凝视的。
云修忍不住牵着她负在背后的手,温软的,不忍她失落,“要是这雨停了,也是可以去的。”
元白一口回绝,“外面冷。”
“我穿着狐裘去,还有手暖,哪里会冷?”
元白仍是背着他不出声,手心虚虚握着他微凉的手指。
云修忽然恼怒,抽出手指,使着性子骂道:“我不想去,你又非让我去,我想去了,你又偏不给我去,你当我是狗使唤吗?”
“云修,别闹。”
云修扭过身子不再说话,暗暗委屈,就他会闹,别人不会,他什么都比不上别人。越想越难过之际,眼眶泛红湿润,几欲落泪,缓缓抬起袖子掩目。
元白回身,看着他背对自己坐着,把手放在他肩头摩挲,垂首看不到他的表情,怜爱道:“刚刚是我说得不是,我都依你。”
云修才不肯让她见着自己泫然欲哭的表情,好一会儿才放下袖子搭理她,“游东湖吗?”
“不是,嘉陵湖,那里热闹,即使是晚上也会有许多画舫船点满灯火,乐曲缭绕不绝。”
“我没见过这般景象。”
“这几年才这样的,我们的茶叶在船上卖的很好。”元白无意提了一句。
云修想到她居然把云家顶级茶叶云舒茶卖给万春楼这种地方,不禁面色难看几分,嗫嚅着嘴巴又不肯明说,语气不咸不淡道:“但是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得到云家的茶叶,高低贵贱还是要分得清。”
元白轻轻垂下眸子,连同放在他肩上的手也一块儿无力垂下了,白净的脸透亮的如白瓷片一般,一碰就轻易破碎了,“我一向明白。”
云修生性敏感,怎会察觉不到,心中恼怒,自己又不是在说她低贱,“你明白什么?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
元白轻轻一声叹息,窗外小雨淅淅沥沥,“我未曾带你去过任何地方,昨日你说的话,我在夜里反复思索,怎么都睡不着。我们成亲之后,我在乎茶庄和生意甚多,而把你一个人扔在这深宅大院里了。从来没有料想到我们成亲多年竟没有一件值得回忆的快乐趣事,之前连像这样陪你都不肯吝啬出来,云修,你怨我气我是应该的。”
眼泪落到手心是滚烫的,刚刚没流出来的眼泪,一下子如冲破堤坝的洪水无声涌下脸庞。
很奇怪,他若是一个人在想元白的不好,他只会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立刻找她发火,心里其实并没有这般委屈。但是他亲耳听到元白自己承认自己的不是,他难受得都要快裂成两半了,恨不得好好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