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
批茶货要运往京城,东家担心茶叶不够精良,便亲自监查。
“噢。”云修挑起细长的眼尾,好似漫不经心,“你去告诉我娘吧,说我去见元姑娘了。”
刘管事眼睁睁见着云修向茶房走去,竟一时被弄得不上不下,她是去告诉东家呢?还是告诉东家呢?
“……要我说春花就是该死。”村夫一边筛茶一边跟其他人碎嘴皮,“她夫郎就是我们那个村的,自从嫁给她之后真是造孽,对他非打即骂,还经常不着家,在外头鬼混。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孩,以为春花能收收心,结果直接不回家了,在外头挣的钱一分都没给家里用,全花在野男人身上。”
“她死了也好,云家给了她夫郎一笔钱,够他们父女俩好好过日子了。”
元白挑茶叶的手一顿,她看到窗户外站着一个人,穿着非常不起眼的服侍,但身形实在太过相像了,她没法忽视。
低了低头,继续干着手上的活,心想: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蓦然,元白站起,把正说得起劲的村夫们吓了一跳,“咋了?”
元白含着歉意对他们笑道:“想去解手。”
村夫还以为什么呢,见漂亮小姑娘笑意温柔,他们个个心里宛如开了花,父爱泛滥,“这孩子真是,怎么突然就咋咋呼呼了?快去吧快去吧!”
元白一走,村夫们开始把话题说到她身上。
“元丫头这张脸长得忒好看,难怪云少爷心心念念追着人家,要我我也追着。”
“都几个孩子的爹了,臭老爷们还想得真美!”
“说笑都不行啊?”
“像我就不贪心,能跟她在一屋干活,做事都有干劲了。”
“云少爷好像有好几日没见着了?”
“好像是……”
元白走出茶房外,没有看到人影,还真以为是幻觉时,突然一抹绿衣从拐角处闪过消失。
毫不犹豫连忙追上,脚步从急到缓,最后慢慢停下。
她看到云修坐在石阶上,抱着腿,脸色惨白低落,轻轻抖动睫羽,好似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云……少爷,你怎么了?”元白想接近,却强忍平静。
云修没抬起眼皮看她,湿润的睫毛仍低低垂着,“刚刚……摔地上了,可能……扭到脚了,好疼。”
“我看看。”元白一下子半跪到他跟前,探出手触碰到他的鞋。
云修缩了缩脚,微微低头侧向另一面,露出脖颈后一抹莹白,“等会被人看到了怎么办?我不想被其他人看去了脚。”
男子的双足只能被自己妻主瞧见。
元白宛如触了电一般把手收了回来,也把头撇向另一边,悄悄攥紧了手指,“抱歉,我无意冒犯少爷,是我疏忽了。”
“我站不起来。”云修偷偷转向她,一双潋滟水眸望着她柔美如玉的侧脸,一点朱唇宛如摄人心魄的心头血,他如何不痴迷?
“能扶我去前面这间柴房吗?我想自己脱鞋看看。”
他知道元白人好,不会见伤不救的,一点点不太过分的请求都会答应。
“好。”
元白再次看向他时,云修已经把头低下了,他怕自己脸上藏不住表情,一想到等会他要做的事情,手心便不由生出了汗液。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能抓住她的机会。
“我扶你。”元白以为他难受,忍不住蹙眉心疼。
之前已经有扶过他一次的先例,再次揽其腰肢,手掌之下的柔软莫名让她心猿意马起来。
顿时她内心惊诧万分,鄙夷自己的龌龊心思冒犯到了云修。
她藏到心尖上的人儿,不敢说,不敢碰,高高仰视的人儿被她这般下流臆想,与春花之流有什么区别?
元白脸上的温润之气瞬间变得紧绷难看。云修把重量倾在她身上,一瘸一拐走着,闻着她身上的茶香味,心花怒放地暗暗瞧她。
只是一眼,云修的心便沉下来了。
她不情愿扶着自己,露出这样的脸色,定是觉得他是麻烦了。
进入柴房,元白把云修刚放下板凳坐稳便道:“云少爷,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找刘管事。”
“等等。”
元白顿足,面向他,“疼得厉害?”
若是疼痛难耐,顾不得避讳也必须褪去鞋袜给他看看。
云修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处细微表情,如堵塞的溪流小而缓说道,“我要成亲了。”
尽管声音很轻,但她一定是听见了。
可失望的是,她的神情、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好似不太重要的消息。
“那——这是件好事。”元白藏起颤抖的指尾,平淡如水道,“恭喜云少爷。”
云修压下胸腔即将涌出的难过,眼角微微泛着湿润,“你能过来一些吗?我告诉你我要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