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一条小道上,见到远处又个架牛车的老伯,便赶紧追上去,询问福宁村的路,老伯见二人虽衣衫破烂,但脸上白净就知道原本应是好人家的孩子,说自己是百福村的人,两个村子相隔不远倒是可以捎带他们一程。两人喜出望外,爬上了牛车。
林一二路上与老伯问起是否知道福宁村一位姓冷的先生,原是随口问问,不想老伯竟对孟先生赞不绝口,说他是一位大才子,听说他的字都是能卖钱的,却不收钱帮村里人代笔些家书。还是华佗转世,村里但凡有个不舒适都可以去找他,可比镇上那些大夫要的诊金便宜好些,即便是去镇上拿了药方,也能给他看看,好些时候都能有一两味药可以用便宜的药替了,现在反倒连镇上一些乡绅都来福宁村找他问诊。也青听到此处便特别留意,想到这老伯便是稍有夸张,但这大夫医术想来是不差的,自己不必去镇上另寻大夫施针了。
林一二父亲的熟人若真的是他,那他多半愿意治自己一治的。想及此处,也青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竟觉得有些困了,随着牛车颠簸眼帘越发重了,最后沉沉合上了,却还是能看见金黄麦浪在秋风里起伏,好像还有袅袅炊烟化成云彩。
也青隐隐感到肩头像是被一束阳光照到,化成金色的暖流一点点的渗进她的骨头缝里,让她不舍得动弹,但又本能地想去抓紧,便下意识地抬手握上肩头,触到了一只软软的手背,那手像是块羊脂玉一样细腻而温暖,但却比玉更轻柔。
“姐姐,醒醒,我们到家了。”听到这一句,也青更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眼叫她的小人儿就会消散了。“姐姐?”也青又听到一声轻唤,才发现这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觉得自己真是中毒颇深了,竟当作了男童,遂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的女子梳着双平髻,系着红色的绦,衬得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更如桃李。也青只想着是不是轻轻一捏就会透出藏着的桃花,都忘了自己还一直握着这人的粉雕玉琢的小手。
这时,一个青袍男子缓步走近了,此人看脸大约三十出头,但头却白了大半了,形容清瘦,待其再走近一些,一阵药材的清香扑鼻而来。也青猜此人就是孟先生了,正待她要翻身从牛车上下来,却一口鲜血涌上了喉咙,毒越发压不住了,但她硬是把那满口的腥甜吞了下去,她担心若是现在就体现自己病得如此厉害,那孟先生会不会不肯收治她了,更怕孟先生经历过江湖一眼就会看出她中的毒定不寻常,值得起这样寸金难买的毒药多半也不是身家清白之人了。
但孟先生却不似看出了她的难受,只对着那个小姑娘说:“阿如,快扶她进屋来用饭了。”林一二也从孟先生身边靠过来,一起扶着也青下了车,对着牛车老伯鞠躬致谢才踏进孟家那个简朴的院子。经过了满园晾晒的药材,进得屋门映入眼帘的确实一个颇为逼真的木人,上标穴位和经脉竟比也青在别处见过的都要详细。
也青随着林一二在厅中的矮桌边坐下,阿如就已经从厨房端来了几个大馒头还有一大碟咸菜,也坐在林一二身边,拿起馒头就乐呵呵地啃了起来,那副高兴模样好似正在品尝只应天上有的珍馐美馔。也青却心事重重,只掰了一小块馒头刚咽下去,就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孟先生见状,立刻给她递了水,又搭了三根手指在她腕上号脉,眉头不由得皱紧了,直视了也青的眼睛片刻,就抬起了手指,只吩咐阿如去做些清粥给也青。林一二见状,一脸担忧之色的看看也青,又看看孟先生,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孟叔,小叶她怎么样啊?没什么大碍吧,我们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只让她喝粥是不是有点太……”也青顿觉得好笑,这人是想说“小气”?
“太不公平了。”林一二最后几个字轻得好像蚊子飞过,但屋里太安静了,孟先生还是听见了:“公平?这世上岂有公平之事?”
也青忙对林一二道:“孟先生是为我好,我小时候饿得太过了,留下了病根,若长时间未能进食便不该突然饮食的,否着反而容易气血淤滞。”
她顿了顿,转向孟先生稍稍俯身,“曾有一位大夫为我瞧过一次病,给了一个方子,须得针灸后静养一晚,就可大好了,我尚记得穴位,不知道先生肯不肯医我?”也青说完便抬头看着孟先生,她知道孟先生刚刚帮她把脉时一定已经看出了异常,此时当着林一二面前请他帮忙若是他拒绝了,还能有人帮忙说上几句,总好过自己之后寻不到机会请他施针。
也青只是没想到孟先生还没有表态,林一二就积极起来:“我孟叔可是这附近几个村子的活扁鹊,怎么会不肯治病救人呢?是吧,孟叔?”
孟先生本原也没有打算对也青的毒置之不理,但此刻听了林一二的“我孟叔”,好像那个把“我孟兄弟”挂在嘴边的憨厚汉子才刚刚与他浮以大白,摇摇晃晃地要归家去了。思及此处,孟先生长叹了一声,点头道:“你记得穴位,那指出来,我现在就帮你施针吧。此毒我虽没有见过,不过见你脉象,也知道此毒必能徐徐侵蚀了人心脉。”
也青不知这孟先生是不屑逼问,还是已经不用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