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
一瞬,她又是那个守礼的后妃了,“好了,我该去观礼了,若是侍女们等的久了恐怕该着急了。”
沈琢用手抚上她方才接触过的地方,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那五色丝线编成的百索如今好好挂在他的腕上,仿佛正无声嘲笑着他的执念。
含碧回去时,龙舟赛倒正式开始,观楼上有专供后妃们消遣的地方,花芜命人搬来一把檀木缠花折枝椅,她就坐在上面,一旁并与她品阶相差不大的后妃,不过独谢宝林离她最近。
金明池池面的龙舟开始划动,船首的人正在卖力击鼓,一时众人气势如虹誓要比个高下出来,池边更是热闹非凡,不光官员就连命妇家眷们也在观看。
含碧微笑着对谢宝林道:“今年这端阳还真是热闹,金明池都挤满了人。”谢宝林亦是点了点头道:“是啊,这盛景也是难得。”先帝去时,新帝还守着孝,那时众人倒不好大肆相庆,如今出了国丧,倒像是要把从前的一并补回来一样。
只是如今到底是六月,没一阵日头毒辣起来,谢宝林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含碧这些时日也瞧了许多医书,多是与妇人生产有关。
“妹妹可是身子不适?”含碧有几分关切地问道。坐在一旁的后妃们虽未动,眼神却全若有似无般落了过来。
谢宝林便道:“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不过说完还是捂着帕子干呕了一阵,仲夏自然心里也着急,含碧便命花芜,“快同仲夏扶谢宝林去歇息罢。”
谢宝林无奈只得辞别含碧,含碧安抚她,“皇后娘娘问起来我便说你身子不适去歇息了,娘娘不会怪罪的。”谢宝林点了点头,这才由二人扶着离开。
含碧转头再去看时下方,发觉沈琢站在金明池畔,日光下他袖外露出的手臂像隐隐有佩戴什么一般,不过在观楼上看得并不真切,含碧在心中隐隐失笑。
金明池的最高楼上正适合观景,如此朝下望去,湖面风光自然一览无余。
赵砚与皇后坐在一处,却颇觉不自在,他知道宁长雪的事情是他对不住皇后,只是皇后的脾性他是清楚的,日日对他冷脸相对。
于是赵砚这几个月都宿在别处,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如今淑妃还在禁足,帝后二人就算再貌合神离,该有的体面也得有。
“你可去看过你妹妹这胎了?”赵砚随口问道,皇后剥开一个奉在水晶盘中的荔枝道:“不曾。”
赵砚最不喜的便是她这脾气,是以他的语气也带了几分火气,“她到底是你亲妹妹,你究竟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皇后闻言恨恨地看着他,“我没有勾引姐夫的妹妹,我只当她死了。”赵砚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若是个皇子你抱到膝下扶养就是了。”
皇后闻言冷笑了一声,赵砚不懂她,其实在他还是太子时她是十分憧憬的,因为他说过要待她如珠如宝,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当然知道这是哄她的话,可是婚后他们也确实如胶似漆了一段时间。
变故是在赵砚想要纳侧妃的时候开始的,他需要云家的支持,刚好云家也有意联姻,她闹过,却被赵砚斥责不懂事。
就连赵砚的生母如今已经仙去的太后也说,赵砚日后是天子,若是为了开枝散叶少不得要广纳后宫,但是她是赵砚的正妻,总归不会越过了她去。
宁长仪便是在那一刻心死的,她藏起那些妒忌,迎接新人进门,但那妒忌并未消失,依旧藏在她的五脏六腑中灼烧她。
但是阿娘也告诉过她,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父亲与阿娘感情要好,房中不也有几门妾室。
想到此处,皇后突然开始憎恨起一切,恨赵砚恨太后恨宁家,如果不是宁家为了富贵将她送到这个吃人的鬼地方,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华美庄严的太极宫,到底是如怪物一般将她吞噬了,宁长仪已死,留下的不过是一具名为皇后的尸骨。
“我还记得,十五岁时我嫁与你,你说不会负我。”皇后有一阵恍惚着道,可惜誓言是如此脆弱。
赵砚已经没有了耐心,“我看你是糊涂了,桃枝,扶你主子下去歇息。”桃枝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扶着皇后下了楼。
桃枝有些哑然,“娘娘,您怎么哭了?”皇后用锦帕擦了擦方才道:“没事没事,桃枝你去替我准备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