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映探鬼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距海棠花开,已十年整。
彼时,渐入深秋。
侍女沐璎加了件衣裳,遵从太医的吩咐,将熬好的一碗药,送入瀛浩阁。
一路上,流言四起,只因帝君赵桎每日宵衣旰食,心力透支,旧疾复发,晕倒在午夜时的御书房。大臣们早已整好着装,破晓便入宫门,等候在瀛浩阁外,准备进谏。
推开瀛浩阁的大门,沐璎看见屏风后的人影猛咳几声,摇摇晃晃地往窗边走去,倒坐在长椅上。
“帝君,这是您的药。”
沐璎上前将药放在桌上,退下前瞥了一眼赵桎手中的物什。看不清是什么小玩意,只是每次送药,赵桎都会对着此物发呆。
大门再次被打开,冷风呼啦一下涌进来,吹起帷幔,送来大臣们的谏声:“请帝君将帝后从冷宫接回。”
赵桎弯着腰,连咳十来声,最得喜爱的侍女冯映赶紧上前为他披上一件外衣。无视外头的呼喊声,赵桎皱着眉头喝完药,半晌回过神,冷不丁问冯映:“家中可有人?”
冯映回答:“无人。”
捏了捏手中的小玩意,赵桎看向冯映的眼中多了一丝旖旎:“那明日便来侍寝。”
在这个节骨眼上侍女被召侍寝,就好似帝君用一块臭抹布堵上了大臣们的嘴。
梳洗完毕,冯映裹着被子,被人抬进了瀛浩阁。
换了种方式进来,冯映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像被火烤过似的烫。她躺在白日里赵桎睡过的地方,闻着一股幽幽的独特香味,却不敢闭眼。足足等了一炷香,才听到房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
燃起的炉火,温暖了整个房间。
赵桎慢吞吞地走到床前,盯着冯映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犹豫了一下,冯映便从被子里出来,未着寸缕地站在赵桎面前。
“冷吗?”
冯映抿着唇,不说话。
室内非常安静,坐在椅子上的赵桎直愣愣地盯着她身上的疤痕,眸有深潭,看不出任何波澜,过了许久,不见他任何动作。
“下去吧。”
冯映又被裹着被子,送回了住所。
从此,帝君便有了一个习惯。每一个空闲的夜晚,都会叫冯映过去,看身子。
许久未有女色的帝君,让大臣们的嘴暂时闭上了。
升了位份的冯映带着一队小侍女小侍卫,误入了后宫的某条小巷。冷风吹过,响起喑哑的叫声,像是一只厉鬼蛰伏在皇宫里。
鬼说,她要见帝君。
穿着貂皮大衣的冯映,无端地感到后背一阵发冷。
“这是哪里?”
“回娘娘的话,这里是冷宫附近。”
加快步伐,赶去瀛浩阁,冯映回过头,看向冷宫的位置,漆黑幽深地可怕,仿佛再多看一眼,立刻会出现一双手猛地将你拖拽其中。
诺大宫殿总是冷冷清清。
冬日寒风穿巷刺骨,瀛浩阁依旧煦暖。
因比往日早了些,冯映刚进屋,就见赵桎站在书架前,小心翼翼地收起一幅画卷。
他的披风有些歪,冯映上前拢了拢,气息呼在手上,有些痒,她刚要收手,双手便被捉了去,直直对上一双含情目,赵桎难得高兴,拉她躺到床上:“今日陪我。”
床幔缓缓落下,赵桎面朝里头,很快酣眠。
另一条被褥中的冯映随着夜愈深愈清醒,心中仿似被什么东西挠着,痒得无法入眠。黑暗的某处,大约在书架上,像是有一双眸冷不丁睁开,里头藏着秘密。
轻轻掀开被子,她下床,摸黑来到赵桎放画卷的地方,凭着记忆抽出那幅画,借着月光看了看,一名清丽脱俗的女子跃然纸上,右下方题字:赠苏瑛。
突然,床上有动静,冯映连忙卷起画,塞回原位,由于太过紧张碰倒了身边的茶水,那水顺着桌沿滴落,弄湿了她的裙摆。她慌忙往后看去,才发现虚惊一场。
赵桎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她擦干水渍,连滚带爬却又十分谨慎地回了被窝,闭上眼惊觉手指头都在微微颤抖。
夜已深。
画中女子的容貌在冯映的脑海中竟愈发清晰起来。
那女子长得眉清目秀,并不倾国倾城,要说特点,便是眉宇间带了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刚毅果敢。
只一眼,便被她独有的英气折服。
冯映侧了侧头,看向身旁的赵桎,叹了口气。
忽然想起自己曾问赵桎,为何会选她。
他沉思良久:“大约是你身上有一种侠女气概。”
进宫之前的日子遥远得有些模糊。
她费劲思索了一番,忆起自己从小在镖局长大,会些武艺防身,因一次意外,父母送镖时皆丧命,舅舅便自作主张将她卖进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