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他呆在原地,居然完全忘记了转身。
“看够了没有。”
赵翊的耳边响起了恼怒的声音,随后就见迅速穿好衣服的苏瑛挥拳而来,十分干脆,正巧打中了他的右眼。
收回拳头,她的胸口起伏不停。
一刹那,世间万物皆静止。
“没看够……”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见苏瑛的左拳蠢蠢欲动,他立刻吞下剩余的话,重新开口,“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滚!”
也不知是怎么回去的,他的脚步虚浮不定。
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躺在落雪殿的床上。
“七皇子的眼睛怎么了?”静心担忧地询问。
阿福摇摇头。
“失心疯了?”
阿福微微点头。
门口传来静心和阿福的交谈,他们刻意压低声音,不敢让床上的人听去。
赵翊闭上双眼,睫毛微微颤抖。
见七皇子安寝,两人吹熄蜡烛,关好门窗,守在外头。
四周寂静,能听见心跳声,扑通扑通地,从神隐小屋一直到现在,比平常还快了些。
抚平心跳,赵翊翻个身,才缓缓睁开双眼。
直愣愣地盯着暗角良久,空荡荡的脑子,才渐渐有了知觉。一束朦胧的光打下,光里有灯烛,笼罩着一道泛澄的背影,和一双略带讶异的眼睛。它们全部被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背影搅得他一夜未眠,醒来后左眼索性也起了黑眼圈,于是右眼的淤青便不甚明显。
早晨,静心进来的时候,就见赵翊赖床,一直赖到晌午。唤他起床,床幔里头只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说是不要起。
宫里发生了大事,静心见状便找同伴们闲聊。
等赵翊顶着两黑眼圈做颓废状出门时,已日落西山。
“今天母妃没有传我一道用膳?”他整理着装完毕,对阿福说。
阿福摇摇头。
他瞥了一眼阿福的脸色,问道:“今日怎么怪怪的。”
“帝后娘娘今日有事……”
赵翊放下手,端正神色,望向阿福。
“许贵妃昨日在宫中暴毙而亡。”
许贵妃仗着长兄徐瀚洲战功赫赫一向嚣张跋扈,前年徐瀚洲在战役受伤,已拿不起刀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故而被帝君削了大部分兵权,许家迟早是要没落的。
对于宫内争权斗势,赵翊从小耳濡目染,心知肚明。
“哦,那一定是病死的。”
阿福有些吃惊:“七皇子猜对了。”
随后,他跟着赵翊往外走,低声道:“四皇子五皇子没了母妃,据说要被赶到外头做藩王。”
赵翊眉头一挑,了然。
这些是谁的做派,他不用猜也能知道。
“好了好了,这些事说得我头疼,肚子咕噜噜地叫,快去给我备好晚膳,我要大吃特吃。”
整整三十五日。
自许贵妃死后,已有月余。
本就是个渐渐不得宠的妃嫔,帝君自不放在心上,宫人也跟着不放心上。很快,这件事便随风散去,随雨湮灭。
城墙上飞起的纸鸢,被落雨轩内的苏瑛瞧见,她立刻飞上树梢,落在最高的屋顶,单腿而立,遥遥望着,心也被那一条条细细的线儿牵走。
五十六天。
她记得赵翊有五十六天未露面。
有时,她跟着赵桎曾看到一个背影,背影匆匆而逃,掀起的衣角很快消失在拐弯。
——某人好像在躲着她。
举起右手,她磨蹭片刻。
右手上的茧倒是厚的很,不光滑也不细腻。
想起那天的情景,他误闯入内,看到她衣衫不整,竟瞪大双眼,毫不收敛。她气愤地一拳打在他的右眼眶上,明明收了八分力,却不知为何,那眼眶居然红了。哎,到底是娇生惯养的皇子。被她打怕了,不敢上门来。
一片绿叶被风吹来,她伸手夹在指缝。
那叶子抖了抖身,立马从她手里疾飞而去,划破苍穹,割断了纸鸢线绳。
“哎呦,真是不经飞。”底下的人惨叫一声,慌跑去捡。
纸鸢高高地挂着,他们根本就捡不着。
看着恶作剧的一幕,苏瑛没由来的失声一笑,顿觉心情大好。
他没见她多少天了?
落雪殿内,躺在床上的赵翊掰着指头数了又数,还是没能把日子数对。
每每闭上眼帘,他总是辗转反侧,愈发清醒,索性睁开眼睛,又觉得害怕。只因这无涯的黑暗,所有的思绪都悄无声息地飘出来。一道光突然闪现,一抹半露的酥肩逐渐清晰,瞬间心如捣鼓,他的气血涌上头,脸颊烫得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