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云
凝秋识字,但并不多。
游肆从书案上取了纸笔来平摊在小几上,凝秋时而写上几个字,时而自己手足并用地比划补充着。
凝秋自然并非平淮城人,她是距平淮不到百里的淮庆城里的一名艺妓,在嗓子没被毒哑之前,她是青楼中声名最盛的花魁,许多公子豪掷千金也只为能听她唱上一曲水调。
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情,那她大概会像青楼中曾经的许许多多的花魁那样,在青楼的拍卖会上被老鸨拍出个好价钱,之后充做富贵人家的小妾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但凝秋遇见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名叫云不流,是一名琴师。
在描述到此处时凝秋黯淡的双眸都好像重新焕发了光彩,她很多复杂的字都不会写,但唯独会写云不流专擅的乐器。
“箜篌?”齐暖努力辨认着凝秋歪歪扭扭的字迹,如此问道。
凝秋用力点了点头。
“长姐,箜篌我记得你好像也会哦?”游肆懒洋洋在旁边插话,他记得帝姬在书中是描述了一番齐暖“才貌双绝”中的“才”是如何如何天赋异禀如天仙下凡,而她会演奏的乐器其中便有箜篌。
齐暖发现在最初的咬牙切齿过后游肆已经越来越能找到长姐这两个字的乐趣所在了——虽然她也不明白这乐趣何在。
“我还差得远呢,箜篌又哪是这么容易弹的。”齐暖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又看向凝秋“抱歉凝秋姑娘,你继续。”
凝秋似乎是觉得他二人有趣,便笑了笑,接着开始比划起来。
凝秋和云不流的初遇是在一场青楼的拍卖会上。当时一位贵公子买了凝秋的一曲,凝秋到贵公子的厢房、正打算唱自己最熟悉的水调时,贵公子却打断了她。
“你的水调对太多人唱过了,我不愿听不独属于我的曲子。”
那贵公子如此说着,将厢房中一直沉默坐着的男子扶了起来。
“这位云公子,是潞川极富盛名的琴师。”他将云不流推到了凝秋的面前。
“今日我把他请来为你伴奏。”贵公子此时已然瘫到软塌之上,他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道,“我不要听任何名曲,我只要你二人现场奏唱出一首令我满意的曲子来。”
“若做不到,凝秋姑娘我无法威胁。但是云公子,你的双亲可都在我的手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齐暖皱着眉头道,“以性命相胁,硬要人奏上一曲,且不说本就不该如此,他便不想创作是要作者身心自由才作得出来,顶着如此大的压力创作,又怎能达到他的目的呢?”
“那倒也未必。”游肆突然反驳了一句。
齐暖有些怔愣着向他看去,但见游肆倚在软榻上,垂着眸子并不与她对视,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抿着的唇角微弯竟是显出一丝难得的苦意:“有时候极致的压力会激发人不常有的潜力,往往会……”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侧过头去略过齐暖的目光,却抬眸与凝秋对视着。
“罢了,是我不该喧宾夺主。”齐暖到底是没能知道游肆刚才未竟的话语是什么,后者已经摆了摆手道,“凝秋姑娘请继续吧。”
凝秋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并没受这一番话的影响,她端起茶壶微微摇晃着,又拿过玉杯来为游肆和齐暖分别斟了杯茶水,递给了他们。
水雾氤氲升腾之间,凝秋放下茶壶提起笔,写起减字谱来。
她写起这减字谱的速度很快,想必这在极特殊场景下创作出的曲子,已然被她深深铭刻于心中无法忘却。
“不去看看吗。”游肆看着齐暖面上难抑的好奇,虽心中无感,但还是适时地开口道。
凝秋闻言抬起头来看向齐暖,微微向她致意。
于是下一刻齐暖便从座上掠起,她站在凝秋的身后看起谱来,抬起手来跃动着指尖,同时启唇无声地唱起谱上的旋律。
游肆静静地看着她们,看着她二人沉浸在乐曲的世界中,方才心上乌云翻涌的阴霾也被这样的专注所驱散。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闭上了眸子,凝秋对茶水冲泡的时机掌握得刚刚好,替他们斟茶的流程一样不少、手法也很是娴熟,显见她方才所言经历不假,青楼确实是好好培养她了。
游肆一边借着凝秋写谱的时间养神,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太子要找齐暖这必然是找不到的不必担心,只是现下店小二的尸体已被仵作带离客栈,想必应是放到了一处被太子人马严密布控的所在。
嗯……这也不必担心,之前和齐暖去后院查看尸体的时候他有在上面做下标记,那么到时候他光明正大地带着尸体瞬间转移,完全可以惊掉太子一群人马的下巴。
尸体放了三天应该已经腐烂,不过用灵力缝缝补补就行,这之后他和齐暖出城为店小二埋葬,平淮的这一系列事情就算解决,太子就算想破天也想不出来帮助齐暖的是他这样一位神仙,再